安妮宝贝 我的写作不属于任何流派
关于安妮宝贝
本名励婕,浙江宁波人,1974年7月11日出生,著名作家、出版人,痴迷于文字,爱好旅行、摄影。1998年10月,当时还在银行工作的她开始了网上写作生涯,以短篇《告别薇安》成名,随后的《七年》《七月和安生》等更是引起轰动,是当时风头最劲的网络文学作者。此后,作品风格在时光的雕刻下有了很大变化,著有《八月未央》《彼岸花》《蔷薇岛屿》《二三事》《清醒纪》《莲花》《素年锦时》等畅销作品,在海内外均颇有影响。
安妮宝贝那些感性绮丽清冷的文字、疼痛决绝阴郁的格调曾倾倒了无数文艺青年,她的书也一直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小资”必备标识物,而这位具有偶像效应的70后女作家却能将自己结婚生子的真实生活几近完美地隐匿在文字光芒之后,除了早年参加过新书发布会,近年来不仅绝少抛头露面,更遑论接受采访。若不是今年3月她担任主编推出季刊《大方》,记者大约也很难有机会采访到她。
《大方》创刊号除了《村上春树三天两夜长访谈》和周作人未刊稿这样的重磅内容,还有安妮宝贝专门创作的长篇随笔《一道屏风。一只碗。一本书。》,贾樟柯特别奉献的《侯导,孝贤》,香港著名女作家黄碧云首次在内地发表的小说以及普利策文学奖得主、美国女作家伊丽莎白·斯特鲁特的代表作《药店》——初任主编的安妮宝贝起点极高。在《最小说》不过销量50万册的情况下,《大方》创刊号仍以100万册的首印数被抢订一空,风头十足。
新报:为什么会担任《大方》的主编?怎么看郭敬明的《最小说》、笛安的《文艺风赏》、张悦然的《鲤》等80后作家主编的杂志?
安妮宝贝:我没有看过,无法评断。很早之前就不断有人来邀请我做相关读物,但我不想做商业气息太重或者太个人化的读物,重复内容可见的已很多,在我看来也不必浪费时间。如果要做,就想能有想法一致观念相近的合作伙伴,共同建立一个笃定单纯的平台,向读者推荐风格独特的作品,提供一种可参考的审美方式、阅读方式、思想方式以及生活方式。这是一件有益的事情,值得尝试。半年前,我们决定合作制作《大方》。之前经过多次沟通,直到确认彼此达成共识。
新报:你们的共识是什么?
安妮宝贝:一本好的文艺杂志应该值得被缓慢阅读,长久留存,并且在读后受益。我心中的样本,就是刚刚萌芽、发展中的《大方》。“大方”代表它最主要的架构:开阔、端正、丰富、专注。它的气质也许有些不合时宜,在时间之外,与时代略微有距离。我们要提供其他杂志没有关注或试图用力的内容。
新报:《大方》的定位是怎样的?会一直保持创刊号的风格吗?
安妮宝贝:喜欢书籍,所以想做一本具备书籍属性的读,它能使人在阅读时获得静谧时光,它可被留存。它暂时离开资讯的、应景的、热闹的、实效的话题。它挑选自由风格的作者、文字、图片,有距离感,或者未必都在这个时代里,但它们是美的。它有些不合时宜,它甘愿带有落伍和倒退之气。它推崇平实、真诚、清湛、开放的思考方式。它以自己的方式前行。我们坚持重要的大局的方向,但会在发展过程中逐步有内容上的扩展和开拓,没有任何事物是一成不变的。
新报:“甘愿带有落伍和倒退之气”是倒退向何方?
安妮宝贝:我喜欢的事物,事实上都有这样一种倾向,它要与这个热衷形式、热衷琐屑、热衷丑胜于美、热衷言论胜于意志、热衷物质胜于灵性的喧嚣而浮躁的时代,有所错位。
在安妮宝贝看来,主编《大方》只是一份新工作。关于《大方》创刊号封面涉嫌抄袭之说,她也做了说明:《大方》创刊号封面照片系由日本新潮社授权,封面也经权利人确认。全文译介的《村上春树三天两夜长访谈》,图文尽量与新潮社《思考的人》原刊一致,封面也选用与原刊同样的照片。
新报:作为主编,你和止庵、马家辉、叶美瑶、胡朗这些来自海内外的大牌编委的合作关系是怎样的?
安妮宝贝:我们经常通过电话、邮件或MSN讨论稿件,也一起开会讨论,对于主题和内容,大家拿出意见活跃交流,是平等协商的形式。不过,我有一票否决的权力。
新报:各位编委个人风格强烈,会否因此摇摆杂志的定位?有评论认为创刊号太突出你的个人趣味,“主编个人趣味的延伸”与“好主编”是否相斥?
安妮宝贝:《大方》的操作过程比起基本上锁定国内作者的文艺文学性读物要复杂,所以我们需要在各个专门领域里有独特想法和资源的成熟而优秀的编委。我认为出版物需要强烈的风格,风格是它所能产生影响的基础,若没有趣味,它只是一堆拼凑。但这种趣味未必是我个人的,我认为是我们这个平台共同建立的并希望向外传递。《大方》的趣味已经用它本身的图文做了说明。
新报:你们的目标读者是什么?
安妮宝贝:我们对读者没有什么设定,希望所有热爱文艺的认真的读者能在其中得到乐趣并受益。对我们来说,最主要的想法,是把每一期杂志的高质量维持并发展下去。尽力做好它,比什么都重要。《大方》的文字并不难读,也许它只是需要慢慢读,或者反复读。
新报:做季刊,会不会间隔太久了?创刊号上都是名家作品,会考虑培养新作者吗?
安妮宝贝:三个月一本,刚好适合精耕细作。工作有时出现困难,过程曲折,但我们有一个诚恳辛勤的团队,大家都在努力实践。目前还不需要自由来稿,我们都是约稿形式,是否培养新作者也会在以后发展的过程中考虑。
新报:你觉得现在的杂志市场最缺乏的是什么?你对《大方》的前途有信心吗?
安妮宝贝:需要独立的思想意识和对公众的责任感,至少让他们读后受益,产生认知,内心更清明,而不是被物质、时尚、虚荣、娱乐或种种貌似宏大实则空洞的概念麻醉。我的态度是不问前程,只管做好当下的每一件事,珍惜所有的现在。
当多数人的生活往往被工作绑架的时候,安妮宝贝却能将自己的家庭生活完全隔绝在工作之外。成名于网络的她早已绝迹论坛,不希望别人狭隘地定义她的写作,但她从不拒绝与更多不同艺术形式的合作。其实,对读者来说,最值得期待的难道不是她的作品?还好,安妮宝贝的最新长篇《春宴》有望在5月上架。
新报:做主编会影响你的写作吗?
安妮宝贝:不会影响。做杂志书、写作,对我来说是各自两部分独立的内容但又互相关联。它们之间不会有冲突排斥,相反是互相得益的。原定3月下旬推出的新长篇《春宴》可能会在5月与读者见面,明年希望出版一本摄影图文合集。
新报:新作风格有什么变化?
安妮宝贝:《春宴》探讨微小个体与所处时代、与他人以及与自身内心观照的种种关系:情感、价值观、失落感、归宿。风格与《莲花》不同,有颓废之气,主题也很边缘。但我觉得成年的颓废和少年的颓废是有区别的。少年的颓废是单薄盲目的,成年的颓废是走过千山万水之后的思量。
新报:大致从《莲花》之后开始有读者表示“看不懂”你的书,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前行,可能会失去很多原有的读者,你不介意吗?
安妮宝贝:关于《莲花》《素年锦时》《月》等后期作品,一些读者来信诀别,说不再喜欢,看不懂之类。我觉得一旦读者从作者的书里得不到乐趣,就可以尽早放弃这个作者。因为,此后他的书,只会让你更加觉得看不懂或索然寡味。任何人都要往前走。为了维持读者趣味而停滞,流水线或规模化写作可以实现。但如果书里有作者的心,文字只能跟随心走。我很乐意与彼此感受与心得已经无法契合的读者告别,并再次诚挚地感谢你们曾经对我写作青春期阶段的小说给予过的认同和热爱。
新报:你的疏离感很强,内心也很坚定,你是不是根本不介意没有同类?
安妮宝贝:我并非觉得自己不需要同类或没有同类。在这个时代从事写作的写作者,要经受更多商业考验,面对更多是非琐屑。所幸的是,文学受时代影响,而它的超越性,又可以脱离时代而存在。能够做一件跟随自己内心的工作,并且持续十数年,这是我所需要感恩的。作品离不开读者,它们彼此依存。书如果没有被阅读,根本就不具备生命。是你们赋予这些文字鲜活的持久的生命。
新报:你是较早一批从网络走红的内地作家,怎么看待现在的网络文学?
安妮宝贝:充分实现个性化同时态度严肃的属于电脑写作的黄金岁月早已经结束,也不会再回来。而这个时代,热衷于对文学分门别类,制造繁杂概念,徒劳无益,却很少人提倡文学真正该被重视的基本质地和价值:朴素、真诚、超越性,观照和提升人的精神和内心。我的写作不归属任何一个流派或门类。我会一直用电脑写作,这跟以前的作家用打字机一样。用打字机写作的作品,不会被叫做打字机文学。
本版撰文/新报记者 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