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古音 制编钟 宋徽宗敲响亡国丧钟
建平是辽西的文物大县,辽宁地区60%的辽金元时代的瓷器出自建平,在广大的辽西地区,除朝阳博物馆外,最值得一看的就是建平博物馆。不过,来建平博物馆参观,最好提前做好功课,比如古编钟的乐理知识,比如有关钧瓷加工的工艺等。否则,面对令人目不暇接的诸多一级国宝,参观者很可能茫然若失。
建平博物馆仅为股级单位,却拥有自己的考古队、勘探队,建平博物馆的文化氛围很浓,人员素质颇高,莫说馆长盖恩存、副馆长刘亚斌、张航这些精通业务的专家学者,连看门的保卫因耳濡目染,讲起馆藏文物的特点也张口便来、头头是道。
建平博物馆的一级文物触目皆是,让盖恩存、刘亚斌、张航三位博物馆领导介绍文物的内在价值、意义内涵没问题,但非要让他们咬定哪一件是“镇馆之宝”,他们却犯了难。
建平博物馆内的馆藏文物至少有10件器物够得上“镇馆之宝”的资格,少说一件都有以偏概全之嫌。记者此次建平之行很幸运,不仅亲眼目睹了一批稀世之宝,还亲耳听到了副馆长张航的精彩解说,着实受益匪浅。
建平博物馆内珍藏一口编钟,乍一看,不过是一件外表略有残损、不太起眼的青铜乐器,但副馆长张航的介绍却令记者大吃一惊:“这口编钟名叫‘大晟黄钟’,是宋徽宗下旨仿造的,总共24口。北宋灭亡后,金兵从宋徽宗的宫廷乐架上将这些编钟取下带走,目前全国发现17口,分布于上海、河北、河南、山东等地,辽宁地区只有两口,省博与我们这儿各一口。 ”
张航说,宋徽宗是个亡国皇帝,治国无能,但其艺术才华、艺术品位却不低,懂书法、精音律,自创“瘦金体”书法,并以古乐为基础发明了“大晟律”。
如今,与宋徽宗书法同样流行于世的,就是这些徽宗下令依据古音而定的仿商周的青铜编钟。青铜编钟流行于商代、西周与春秋战国时期,早年在湖北随州曾侯乙墓出土的整套编钟即为明证,到了后世,青铜编钟的制作工艺失传,古音也无从寻觅。宋徽宗下令仿制编钟,是为了显示自己有德有才,这24口编钟一口钟一个音律,敲打起来音韵动人,听罢令人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恍惚美感。怎奈历史充满嘲讽,当宋徽宗沉醉于编钟的美妙旋律时,却不料,乐师为他敲响的却是亡国的丧钟!
金灭北宋大肆掳掠,将从北宋宫廷抢夺的金银财宝、名贵器物、工匠美女以车载驴驮的方式浩浩荡荡拉回北方根据地。史载,当时从开封到北京的道路上,遍布金兵的运宝车队,一眼望不到边。
金人重金银财货,对高品位的文化却几乎一无所知,金国皇帝随手就将这些编钟赏赐给了有功的大臣,而这24口编钟是一套不能分割的系统,但只知杀戮抢掠的金国君臣哪里懂得这些道理?恰好,一大臣获得了这24口编钟的一口,此人的封地还在建平,死后用这编钟陪葬,这才有了北宋宫廷编钟出土于建平的后话。
这位金国大臣的墓地被盗掘后,这口北宋编钟也随之流落民间,文物贩子将编钟卖到了承德,还将编钟的“龙纽”与“钟体”分开卖,经手两人卖出,建平博物馆闻讯后赶紧追回,使国宝得以回归。前些年,中央音乐美术学院的李教授专程来建平博物馆鉴赏这口出自北宋皇宫的仿古编钟,并测试了编钟音差。
古音悠悠、岁月悠悠,在柔和的灯光下静视这口泛着奇妙光晕的北宋编钟,宋徽宗的亡国之恨若时空回闪。当这位亡国皇帝在五国城的苦寒之地爬冰卧雪时,不知这编钟的销魂妙音,会在经历亡国惊变、人生巨苦的宋徽宗心中,掀起几多仇怨、几多相思?
建平博物馆内有一件瓷器,名为“元代钧窑玉壶春瓶”。钧瓷创始于唐,兴盛于北宋,流行于金元,在北宋末年,钧瓷成为皇室专用瓷,钧窑一度被宫廷垄断为官窑,宋徽宗、宋钦宗父子从民间集中能工巧匠,按照宫廷设计的式样进行生产,同时又采用种种措施限制民间生产钧瓷。钧台窑为宫廷烧制的御用品,成品经挑选入宫为皇室使用,其不合格的残次品一律砸碎深埋,禁止在民间流传,这种高标准、严要求,对钧瓷烧制技术的提高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但控制越严,仿造越甚,传播愈广,仿钧之风波及北宋全国,尤其到了金元时期,更是风靡一时。
钧窑瓷极其珍贵,民间赞誉颇高,如“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件”、“钧瓷无对,窑变无双”、“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等。
张航表示,元代延续了宋代钧窑的制作工艺,但表现特点有所不同,宋瓷细腻委婉,元瓷粗、厚、釉色浓厚,彰显着蒙古游牧民族大气、粗犷、豪放的草原气息。元代多民窑,出产大碗、大罐等日常瓷器,瓷器注重实用性,烧制酒器的数量不多,像这件造型美观的玉壶春瓶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件玉壶春瓶有何艺术特色呢?张航说:“你看这件瓷器,就像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器体修长,器型比例均匀,胎体特别薄,窑变巧妙自然。当时的工匠在此瓷器的釉面下加入化学元素,使瓷器起了化学反应,一般这样的瓷器多为红色、黄白色,这件却是银白色,若雨过天晴,轻风拂来,浮云飘过,意境深远,隽永绵长。 ”
在玉壶春瓶旁陈列的“影青银口钵”也很有内涵。这件瓷器出自景德镇,景德镇远在江西,这件珍贵瓷器怎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塞外辽宁呢?张航的解释是,当时北宋和辽国战争频繁、互有胜负,双方签订澶渊之盟,北宋每年要向辽进贡岁银20万两,还包括生活用品、生产工具等物资,进行文化经济交流,这其中,南宋的精美瓷器也进贡给辽国,这件瓷器便是贡品之一。“这件‘影青银口钵’质地干净,又薄,胎体如玉,类银似雪,可谓‘薄如纸、声如磬、明如镜’,如美女的皮肤,光滑温润,令人有亲近感。 ”张航赞道。
除名贵的钧瓷外,建平博物馆还藏有不少辽代名瓷,如辽代凤首瓶,是贵族专用的酒器、随葬礼器;如三彩镂空雕塑云纹枕,远看像蝙蝠,“蝠”与“福”相通,瓷枕中间有钱纹,代表财富,云纹代表吉祥,瓷枕有枕窝,古人使用时在枕窝里放上丝织品便可安睡,瓷枕的设计富于人性化色彩。
馆内有一辽瓷,名为“辽代三彩刻花鸡冠壶”,起源于辽早期的皮囊壶。建立大辽的契丹族是游牧民族,通过战争掳掠大量汉民,其中包括很多技艺高超的工匠,如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就将掳来的大量汉民安置于锦州、朝阳一带,这些汉族工匠依据契丹民族的风俗习惯制成了这些具有浓郁民族风味的辽瓷。
这件瓷器的器型虽有辽早期的特征,但已逐步脱离辽瓷“高与厚”的早期形态,辽瓷单色釉特别多,或黄或绿,三彩特少,此瓷壶的画面是大写意,自然古朴,这鸡冠壶六块皮接缝的痕迹都做出来了,工艺之细令人瞠目。辽代三彩刻花鸡冠壶在辽宁只发现两件,省博物馆一件,建平博物馆一件。
建平博物馆内有一件造型奇特的辽瓷,名为“三彩八棱驯犬纹供盒”,也有说法称其为“暖盒”,有人认为是冬季暖手所用的器具,有人说是辽代的供器。张航认为,这个瓷器可能还是用于装食品、干果之类的器皿,加炭、注热水似乎不太现实。
这件辽瓷八棱八面,每面浮雕一契丹人驯犬图案,上有浮云,下有山石花草,该瓷器圆口、直壁、平底、内锅底形,底部露黄砂胎,外施黄釉和墨绿色釉,每相对两面,釉色基本一致。口沿分布六点支钉疤痕,整体造型美观大方,别具一格,图案显示出浓厚的草原民族生活气息。“这件瓷器的价值在做工。辽瓷中很少见半浮雕的八棱图案,而且八棱八面,相对四组,每组的颜色一样,并与其他图案组的颜色区分开,呈现出深绿色、黄色、绛紫色的不同色彩,工艺不好掌握。八面、四组图案中,相对的每组图案中的人物、动物均配套一致,但四组的图案却不一样,比如图案中的犬有的安静,呈自然状态;有的要跑,腿刚抬起;有的犬不驯服,主人拉紧绳索……”一经张航描述,这件辽瓷瞬间便熠熠生辉。
建平博物馆还有一件元瓷值得一提:元代“金玉满堂”高足杯。现在,饭店酒吧里有各式各样的玻璃高脚杯,用来盛香槟、葡萄酒等,因是洋酒专用,所以高脚杯也称为“洋脚杯”,用来区分中式的酒盅。
其实高脚杯的发源地在中国,特别是元代。所不同的是,那时尚无玻璃制品,多为陶瓷杯。其器型特点是口微撇,近底处丰满,承以“上小下大”的竹节式、八方式或无节式高足,足圈下端呈喇叭口,也有高足与杯身部分精制成转动式,称为高足转杯。据史料记载,元代蒙古族善骑马,他们最喜欢在马上行走时喝牛奶,因此元代高足杯较之宋之前的高足杯圈足更高,便于用手握住,故元代高足杯也称为“马上杯”。
金代鸟兽铭文铜镜连雌狮雄狮都辨得清
建平博物馆内珍藏的金代鸟兽铭文铜镜很有讲究,做工精细到镜中的狮子浮雕能分出“雌雄”。
这面铜镜的做工是唐代风格,是金代仿唐的制品。铜镜接受国家鉴定时,专家意见不统一,有专家依据铜镜含金比例、画面风格,判定铜镜出自唐代;有专家认定铜镜出自金代,因为铜镜上铸有金代的官位名称。但坚持“唐镜说”的专家质疑道,怎么不可以说这铜镜是唐代制造,金代再刻个款呢?
金代禁铜,每做一件金属器,都要国家验证市场才能发行,而这面铜镜,镜面厚而重,镜面的直径是辽宁地面发现的铜镜中最长的。整个镜面图案复杂,边缘是缠枝花纹,中间有鸾鸟、狮子。这八只狮子,有鬃毛的是雄狮,无鬃毛的是雌狮,象征天地阴阳。再往里是铭文,仿《诗经》4字一句,用现代白话文可做如下解释:我在人间做高官,死后还要统管鬼神,希望我的福寿像太阳、月亮一样永恒。
辽代琥珀璎珞这宝贝 样样材料都是宝
建平博物馆的辽代琥珀璎珞华美珍贵,堪称无价之宝。
辽代崇佛,人到了16岁就要出家,有人到老了还要回寺院还愿,一生与佛有缘。而璎珞起源于佛教,是佛教徒的佩饰,珠宝多成组,有珍珠、珊瑚、玛瑙。这件琥珀璎珞的图案有树叶、花草、材质好,配三种材料:边缘是蜜蜡、中间是青玉、底下是水晶,极为罕见。就拿璎珞佩饰里的蜜蜡来说,辽宁不产蜜蜡,蜜蜡来自波斯,丝绸之路分南丝绸之路与北丝绸之路,建平这一带在古代属北丝绸之路的涵盖地,这件琥珀璎珞的发现对研究北丝绸之路有着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