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伍竹迪机组起飞前在飞机前的合影,被制作成宣传画,由新华书店在全国发行。伍竹迪头戴飞行帽,一副又大又亮的太阳镜,紧紧扣在秀发之上,虽掩去了少许女性的柔美,却增添了“女飞”的特有风采。正是这幅带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宣传画,影响了不少青年人的命运,新中国第二批女飞行员苗晓红的《共和国首批女飞行员》一书记录了这张宣传画促成的一段爱情。
我老伴何孝明是湖南桃源县人,1952年在桃源一中上学。有一天他在县城的书店里看到一张宣传画,上面有女飞行员和飞机。他从小就迷恋飞机,对飞机和飞行员有一种特殊的神秘感,每当有飞机从头顶飞过时,总要仰望很久,直到飞机从视野里消失。因此,一见那张宣传画,尽管囊中羞涩,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挂在床头的墙上,每天都要瞧上几眼,画上的女飞行员成了他的偶像,他立志,长大后也要像她们那样,驾驶飞机,驰骋蓝天。
1956年初,空军到桃源招兵,何孝明抓住难得的机遇,报名参军,经政审体检合格后,如愿以偿地穿上了空军军装。先到河南信阳第七预校学习,不久转到四川成都十三航校学无线电专业。虽没当上飞行员,但能与飞机打交道,也算实现了一半理想吧!因此学习积极性特高,毕业考试各科成绩均优,被评为全优学员。毕业分配时因成绩优异分到北京西郊机场专机部队工作。
学员大队领导宣布名单后,他异常兴奋,不仅要到向往已久的首都服役,还能见到画上的神女们,真是天遂人愿,他激动得彻夜无眠。
媒人从画上走下来
他到西郊机场后分在三大队,与陈志英、秦桂芳、阮荷珍、武秀梅、周真明、邱以群一个大队。伍竹迪、何月娟、黄碧云、万婉玲等在二大队。由于成天和她们在一起工作,慢慢比较熟悉了,神秘感虽随岁月的流逝逐渐淡薄,但真实的敬佩之情却日渐加深。
1959年初,我从航校毕业后,先是分在徐州,不久也调到了北京西郊机场,与何孝明一个大队。有一次我们两人出公差,为盖家属宿舍的泥瓦匠师傅打小工。休息时,聊起了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魔女飞行队,我发现他对外国的女飞行员也很熟悉,便不解地问他:“你对世界各国的女飞行员怎么都那么了解?”
“因为我从小就崇拜女飞行员,对女飞行员进行过比较深入的研究。”他接着给我讲了那张宣传画的事,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伍大姐的形象上过宣传画。
不久部队由团扩编为师。我与何孝明都调到了沙河机场,这时我与他已建立了恋爱关系,他在二大队,我在三大队。伍大姐是我们大队的副大队长,成了我的直接领导。不久部队大搞突出政治破四旧,开始收缴销毁中外文学名著,说那都是封资修的大毒草。何孝明喜欢看书、买书,收藏了不少这类图书。“焚书”运动中,他成了不突出政治的反面典型,不仅所有藏书被收走了,还小会大会挨批。
我与孝明谈恋爱,本来就有人反对,说我是天鹅自己往癞蛤蟆嘴里飞。当时我俩的条件差距的确不小,我是中尉副连飞行员,他只是个刚提少尉正排的地勤人员。何孝明挨批斗后,有些好心的领导和同志,又来劝我与他断绝恋爱关系,说他是绑在我“翅膀”上的一块大石头,不甩掉他,会影响我飞行,影响我一辈子。然而伍大姐却不同,她很慎重地对我说:“现在查书收书不是针对何孝明一个人,因为上级下发了文件。你和孝明相识也不是一两天了,你应该了解他,相信他。他现在心情一定很沉重,我倒是希望你多安慰他,关心他。我相信他会珍惜你对他的感情,只要有你的信任和爱情,他一定能够写好检查,通过领导和群众的批判关。晓红,我希望你坚强一些,与孝明共同挺过这一关。”
伍大姐的话,更加坚定了我与何孝明相爱的决心,使我们的感情没受到收书风波的影响。后来我常对老伴开玩笑说,你当年买的不是一幅宣传画,而是请了一尊保护神。
媒人代写结婚申请
1965年秋我离开沙河机场,调到西郊机场师训练科工作,但我的行政关系一时还没转走,还在沙河。我们原来约定于1966年春节结婚。部队有规定,干部结婚事先要打申请报告,经政治部门审查后方可到地方政府领取结婚证。飞行部队还规定,双方如果都是空勤人员,由男方打结婚报告,如果男方不是空勤人员,则由女方打申请结婚报告。孝明不是空勤,必须由我打报告,可是我远在西郊,加上年底,科里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回沙河办理结婚手续,而婚期又快到了。正巧这期间孝明在上海接收飞机,不在部队。为了不误婚期,伍大姐与她爱人程宝海商量,她爱人正好是孝明所在大队的政委。两人商量决定,由伍大姐替我向团政治处写结婚申请。
就这样,我与孝明的婚礼,1966年1月19日如期举行。
14年前孝明买回的宣传画,竟帮他娶回了我这个女飞行员媳妇,留下了一段人间佳话。至今每次与伍大姐相聚,她总以媒人自居。
老伴一生自买回那张宣传画后,就与女飞行员结下了不解之缘。从小他崇拜女飞行员,成年后又爱上了女飞行员,后来又写开了女飞行员,他发表的文学作品,题材大多数与女飞行员有关,他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的书名就叫《女飞行员》。
今年6月,我老伴何孝明去天津看望年近八旬的伍大姐老两口,一进他们家,首先跃入他眼帘的便是那幅给他带来一生幸福的宣传画,它端端正正地挂在客厅的墙上,近60年的时光流逝,并没有冲淡它的颜色,它风采依然,仍是那么光彩夺目,令人仰慕。相反,由于见证了60年的时代变迁,它显得更加厚重,更加庄严。苗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