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南京的东北军
“九·一八”之后，东北军失去了自己的家园。西安事变后，又失去了自己的统帅。从此，东北军如没娘的孩子，散布在全国各地的战场。他们带着满腔的悲愤与仇恨，参加淞沪抗战，参加南京保卫战、台儿庄大战，与侵华日军拼死血战。数万健儿战死，上千军官殉国，在抗战中打出了军威。在保卫南京这一役中，东北军虽然只有一部分部队参战，但他们在战斗中表现出的昂扬斗志和视死如归的精神，足以让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汗颜！
最先投入战斗最后撤出战斗
2009年年末，各大地方电视台纷纷播出了一部从淞沪会战开始讲起的战争电视剧《对手》。观众在为剧中人物命运的起伏捏把汗的同时，也开始关注这些角色的原型。纷纷对号入座之后，大家发现，给观众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林忠强这一角色与在南京保卫战中英勇牺牲的李兰池最为接近。
李兰池在当时是第57军112师少将副师长，也是在南京保卫战中殉国的17名将军中唯一的一位东北籍将军。他出生在辽宁省锦西县，从小好学，写得一手好书法。长大后投笔从戎，加入了张作霖的奉军。在奉军中，李兰池因为文化底子好，很受看重，不久，就被推荐进了东北陆军讲武堂。在讲武堂，李兰池接触到张学良和郭松龄等新锐派军官，所以，毕业后，他就进了张学良指挥的部队。在张学良手下，李兰池作战勇敢，而且颇有谋略，很得张学良喜欢。很快，李兰池就得到张学良的提拔，先从副官干起，继而连长、营长，一级级地升上去。到西安事变时，他已经是57军112师336旅672团的上校团长了。
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爆发。当时，李兰池正在河南周口率部整训。听说卢沟桥已经打响了抗战的第一枪，李兰池热血沸腾，集结起全团官兵，一人喝下一碗血酒。李兰池在全团官兵前大声疾呼：“弟兄们，我们期待已久的抗日报国的机会终于来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和小日本血战到底，把他们赶出中国，收复东北！解放家乡的3000万父老兄弟姐妹！ ”
李兰池率领672团，高唱战歌踏上了淞沪会战的战场。在淞沪会战中，李兰池所部打得英勇顽强，多次给日军以重创，战后得到司令部的嘉奖，李兰池本人也被提拔为副师长。淞沪会战后，败退的国民党军撤到南京，准备南京保卫战。112师也奉命向南京撤退，与其他部队不同，112师是担任断后的任务，所以，走一路打一路。南京保卫战12月开战，112师却在11月下旬就投入了战斗。为了保卫南京侧背的安全，112师在江阴殊死抵抗，参战的两个旅共四个团最后有三个团被打残，只有李兰池麾下的万毅团保持完整。
带着江阴保卫战的一身硝烟，112师来不及休整，又被紧急调往南京，担任南京太平门外蒋庙一线的防御任务。
在参加南京保卫战的部队中，112师武器落后，装备不好，而且经历了淞沪抗战和江阴保卫战，部队减员很大。尽管这样，112师仍顽强地守在阵地上，誓死不后退。阵地几次被突破，又几次夺回来。李兰池手持大刀，身先士卒，多次率领部队与日军白刃格斗。
12月11日，蒋介石下达南京守军撤退的命令。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的，112师却没有及时接到撤退的命令。当桂永清、邱清泉等蒋介石嫡系部队将领和所率部队逃离得无影无踪的时候，李兰池仍率领他的部队在与日军血战。直到12日傍晚，部队才接到命令开始撤离。
由于撤退过晚，日军咬住了112师。头上有飞机轰炸、后边有日军尾追，使得撤退速度缓慢。当李兰池率领部队撤至太平门附近时，前边又遭遇日军拦截。李兰池亲率部队突围，不幸中弹以身殉国，年仅40岁。
南京上空的“东北飞鹰”
和地面作战不同，保卫南京的空战从1937年8月就开始了。 1937年8月至10月，日机轮番轰炸南京，最多的时候有接近100架战机同时出动。多次较量后，日军飞行员记下了中国一个东北籍飞行员的名字，连发誓时都说：“我要做了亏心事，上天就让我碰上高志航。 ”
高志航，出生在吉林通化，原是东北空军王牌飞行员。“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军受南京政府命令，实行“不抵抗”政策，几十万大军撤进关内，东北空军几百架飞机都被日军缴获。高志航一气之下投奔南京航空署的朋友，在国民党军政部航空署所属第四队当了一名少校飞行员。抗战爆发后，高志航多次参加空战，击落不少敌机。被誉为中国空军“四大天王”之一、“东北飞鹰”、“空军战魂”。当年有一首抗战歌谣唱道：“志航队，飞将军，目怒裂，血沸腾，振臂高呼鼓翼升……彼何怯兮六比零。一战传捷，举世蜚声。 ”唱的就是高志航和他的战友们所创造的“6比0”战绩。
这个被载入史册的辉煌战绩创造于淞沪会战中。 8月14日，敌机来袭，高志航与战友驾驶飞机迎击敌人。当时，杭州笕桥上空正处于台风区域，天空云层乱卷。高志航利用云层的掩护，咬住一架敌机，一阵猛烈的炮火，敌机被击落，这是中国空军首次击落日军飞机。高志航首战告捷，鼓舞了战友们的士气。随后的十多分钟，中国空军击落日机6架、击伤2架，我军无一伤亡，创造“6比0”的惊人纪录。 8月15日，高志航与他的战友再创敌机。两次共击落20架日本飞机，让世界都为之震惊。8月14日这一天也被国民政府定为“空军节”。
参加南京保卫战时，高志航任中国空军飞行第四大队大队长。当时飞行第四大队只有刚从兰州运抵南京的14架苏联援华飞机。谁都知道，以区区14架飞机迎战强大的日本空军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高志航和他的兄弟们却毫不畏惧。他们高唱着“志航队，飞将军，目怒裂，血沸腾，振臂高呼鼓翼升……”一次次冲上蓝天，与敌机进行刺刀见红般的搏杀。
战史记载，高志航和他的战友们，在淞沪抗战和南京保卫战4个月的英勇作战中，共击落敌机230架，击毙敌飞行员327名。
1937年11月21日，是我们的“空中之鹰”殉国的日子。那天早晨，天刚刚亮，数十架日机就飞抵机场上空。警报声响起，高志航第一个冲进了飞机。但是，一连两次起飞都失败了。日军封锁了跑道，枪弹、炮弹如雨点一样落到高志航的飞机前。高志航驾驶着飞机，躲避着日军的炮火，寻找着起飞时机。正当他瞅准时机，准备第三次起飞时，一颗颗炸弹无情地落下，机场成了一片火海。高志航连同他的十几位战友，都消失在一片硝烟和火海之中。据说他牺牲时，双手还紧紧地握着飞机的操纵杆。
死守扬州只为南京守军撤退
南京城破之前，就在唐生智已经决定放弃南京，开始部署撤退时，百十公里外，东北军57军111师师长常恩多还在率部死守扬州。为了掐断南京守军的撤退之路，日军在扬州投入了大量的兵力，配之以飞机、坦克、重炮。常恩多知道扬州阵地的重要性，下令，就是打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让日军占领扬州。扬州保卫战共打了五天，这五天中，日军发动了上百次冲锋，111师的阵地被炸成了一片焦土，可这些东北军官兵没有后退一步。战斗最激烈时，日军坦克甚至已经打到111师的指挥所。卫士们架着常恩多就要跑，常恩多掏出手枪，敲打着卫兵的脑袋，骂道：“放下我，再不放下，我他妈毙了你们！”卫兵只得放下常恩多。常恩多一边组织还击，一边亲自操炮，将炮口对准日军的坦克，两发炮弹出膛，日军的坦克被炸毁，敌人的进攻又被打下去了。
坚守扬州五天之后，111师的官兵已大部阵亡，活着的也已是浑身是伤。就在这时，常恩多接到了撤退的命令。被告知，由于你们英勇战斗，死守扬州，为南京守军的撤退争取了时间，容后向长官部提请嘉奖。听到这个命令，常恩多哭了：“我的近万名兄弟，从东北一路跟我到上海，到南京，他们的父母还盼着他们回去。现在，他们都死了，我要那个嘉奖有什么用！ ”
据不完全统计，在南京保卫战中，包括之前死守连云港的，东北军伤亡将士一万余人，还有不少人没能逃出南京城，被日军俘虏后残忍屠杀。
战后，南京空战烈士装了80多个灵柩，其中东北籍的空军将士就有43人。
□张阿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