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导演谢飞:先不要谈中国电影走向世界
我们的文艺精品在哪里
且听高满堂、谢飞、李佩甫娓娓道来
□记者 赵继红
核心提示
对文艺精品的渴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受众期盼品味触动灵魂的作品,主抓文艺的各级宣传部门则希望通过建立一套有效的机制能保证精品源源不断地产生。3月末,2012年度河南省文艺精品创作生产培训班暨文艺工作座谈会在古城开封、百年名校河南大学圆满结束。全省文艺战线近70人参加了培训和座谈,著名编剧高满堂、著名导演谢飞、河南省作协主席李佩甫等先后从电视剧、电影、文学等角度阐述了文学艺术的现状、特点和发展方向。
高满堂:
塑造典型形象传承历史文化
从第二届中原经济区论坛匆匆赶来的高满堂,开讲前给培训班的学员完整地播放了刚刚合成的《大河儿女》主题曲。他十分兴奋地告诉大家,还没放给河南省委书记卢展工听,请大家先听为快,提提意见。
一部《闯关东》打破了人们对传统电视剧的概念,高满堂笔下的“朱开山”立了起来,同时立起来的是山东人、东北人的文化典型形象。一部《闯关东》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高满堂从此一跃成为当今中国数一数二的大腕级编剧,更是为树立典型群体形象和地域文化典型形象开始忙碌和奔波。
说起塑造文化典型形象,高满堂兴致盎然。他说:2008年年底在完成《闯关东2》之后便开始筹备写温州人。《中国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在生活中是有原型的,发现她是在温州市举行的一次酒会上,从她出众的举止和装扮,我认定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一开始她并不同意接受采访,我用诚意打动了她,这才有了《中国故事》中殷桃饰演的那个角色。为了写好温州一位普通农民的创业奋斗史,我沿着温州人的足迹奔赴温州、广州、新疆、内蒙古甚至飞往欧洲的意大利、法国进行采访,半年之后才诚惶诚恐地交出了30万字的剧本大纲。
说起为河南量身打造的电视剧《大河儿女》,高满堂充当起了剧透的角色。他介绍说,这部剧将于下月底开拍。故事围绕以烧制钧瓷为生的贺焰生、叶鼎三、杨进生三家展开,时间跨度从1919年至1949年,剧中三家户主和儿女彼此之间有着纯真的情感交往,有着一些鸡毛蒜皮的纠结和矛盾,也有着暗中较劲的竞争和冲突。剧中的贺焰生、叶鼎三、杨进生分别由著名演员陈宝国、冯远征、李立群扮演,导演是执导过《北风那个吹》《家常菜》《小姨多鹤》《向东是大海》的安建。
高满堂说:这些年,河南人的形象受到很多曲解。我想通过《大河儿女》重塑河南人重情重义的形象,写出在苦难面前河南人一直朝前走的坚韧。文化典型形象代表民众的希望和榜样。《大河儿女》就是要把河南人的精神面貌表现出来,让大家对河南有更深的了解,写出有魅力的河南人、让人信服的河南人,全面展现中原人民的大忠、大义、大情、大爱。
谈到文化传承,高满堂觉得要靠艺术创造传承,文化典型形象不同于艺术形象,前者熔铸了民族精神的魂魄,被民众接受后,能够形成敬畏感和崇拜感。希望能为后人留下几个文化经典形象,这是对后人最大的贡献,也是最好的传承。
谢飞:
先不要谈中国电影走向世界
1942年在延安出生的著名导演谢飞,没有随从,是自己带着行李来到培训班的,在三四天的时间里与学员们同吃同住。眼前这个儒雅、淡泊的老人,是“延安五老”之一谢觉哉之子,也是内地最早一批在国际三大影展上获奖的导演,1994年他的第七部作品《香魂女》与李安的《喜宴》并列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
一直以电影教学为主的谢飞导演,对那些花巨资投拍、声势浩大的商业电影没什么兴趣,他只想拍些能留下点什么的电影。自《黑骏马》获得1995年第十九届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后,谢飞封镜多年。2010年,他买下了豫籍作家刘庆邦的长篇小说《红煤》,也曾前往郑煤集团体验生活,目前剧本修改已进入尾声,距开拍应不远矣。缘何属意这部小说,谢导说,《红煤》写的是一个时代怎么让一个小孩儿变坏的,是新生代的《红与黑》,描摹了人性在新的经济形势下的道德蜕变,我觉得有认识的价值。
对于中国电影走向世界的说法,刚刚卸任第六届亚洲电影节评委的谢飞,并不感冒。他不无调侃地说,与其说让中国电影走向世界,不如说让中国电影走向国际各大电影节,走向国际电影商业市场。看看我们加入“亿元俱乐部”导演拍摄的影片,再看看制作成本只有30万美元的伊朗电影《一次别离》。《一次别离》拿下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亚洲电影节最佳电影与最佳导演完全是实至名归,影片在有限的制作资金及比我们更严格的电影审查制度制约下,通过一对面临离婚分居的夫妻的生活折射出当下的伊朗社会现实,包括宗教文化所影响下的心态,通过各种细节表现得非常深入。
中国电影也曾有过辉煌的岁月。1993年,可以说是中国电影史上不同寻常的一年,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和他的《香魂女》都拿了国际大奖,可就在这一年,中国观影人次从1992年度的105.5亿人次下降到42亿人次。在谢飞看来,自从录影带等新的观影手段,尤其是网络出现后,传统的影院电影的功能已经开始下降,“大电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小电影”时代。美国电影收回成本30%靠影院,目前中国电影90%靠影院。所有的国产电影都一窝蜂地挤到影院,原本是一年100部影片,现在是600部,这样下去不要说“一日游”电影,“一场游”都会出现。不同类型的电影应该有不同的出口,影院不应该成为中国电影唯一的出口。张艺谋的《金陵十三钗》国内票房不错,在国际上却很难收回成本;贾樟柯的《三峡好人》国内票房不好,但卖给了五大洲,光一个欧洲就把成本收回来了。唯票房论英雄的现状一日不变,中国电影走向世界就是空谈。商业电影在全世界都永远是针对一般观众的娱乐片,但各国的文艺片特别是一些有文化价值的电影总要有个出路,这样的需求就导致了国际上众多的电影节活动。弱势的中国电影首先要走向国际电影节,这样才有可能去占领商业市场,在当前好莱坞的垄断状态下,这一点尤其重要。
李佩甫:
用文学筑牢我们的精神底线
准备一生、笔耕五年,刚刚推出新作《生命册》的李佩甫,对创作文艺精品有着非比寻常的使命感和紧迫感。
他认为,文学是一个时期民族语言的象征和标尺。文学语言不是语言本身,而是一种民族的思维方式,它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向度。从犹太民族精神根基的构建中我们可以看出,文学是民族精神的凝固剂,文学担负着塑造民族精神、生存之基的重任。
李佩甫坦陈,世界每个民族在其精神建构上都有过多次选择。二战后德国、日本的经济复苏及民族复兴,美国上世纪三十年代大萧条后的恢复,其本土作家的创作都为该国的时代精神提供了探讨的源泉,也寻找了其民族精神的出路和方向。如今我们正处在剧烈的社会转型期,我们的文学创作也遭遇了困境、瓶颈和尴尬,走到了一个重要的节点。我们曾经为之欢欣鼓舞、不懈追求的方向,突然间失去,突然间坍塌,物欲横流、腐烂遍地、焦虑浮躁,中华民族五千年来生生不灭的精神底线——“仁、义、礼、智、信”有被击穿的危险!
这是我们要的生活吗?
我们的方向在哪里?
李佩甫动情地说,无需恐惧和绝望,文学是民族的营养钵和思想源,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作家,绝不能简单地记录生活,而应成为民族血脉中有担当精神的优秀“血分子”,以赤诚之心搅动血液,创作出立足本民族创造意义的全新文本,重塑民族精神魂魄。只有这样的文学作品,才能在世界上产生巨大影响,也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文艺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