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研究“三国杀”:曾有“东鲁”和“西鲁”之争(3)
东、西鲁论战
李何林感到,“东鲁”实在相逼太甚。
在他看来,社会科学院让沙汀和陈荒煤负责文学研究所、再搞一个鲁迅研究室,是“任人唯亲,宗派主义”;拉在“西鲁”兼职的北大教授、鲁迅研究专家王瑶去当鲁迅研究室副主任,是为了让“西鲁”垮台;茅盾、周扬等人发起成立“鲁迅研究学会”,要求他参加,是为了“利用”他。
带着这样一种个人恩怨的色彩,“西鲁”所发表的回应文章,火药味十足。3月15日,“西鲁”很快写出了一篇文章《也来澄清一些事实》,对茅盾的“澄清”作了再“澄清”。
文章完成后,即送“中鲁”的《新文学史料》编辑部,“答允在第四辑上发表”。但是,到5月底,《新文学史料》编辑部对“西鲁”说,冯雪峰的材料和茅盾的文章发表后,编辑部“又收到关于‘两个口号之争’的几篇,如果都发表,还会引来其他文章,就变成了辩论刊物,不是‘资料’性的了,不如都不发表罢”。客客气气地退了稿。显然,“中鲁”受到了来自上面的某种压力。
“西鲁”的文章一送到《新文学史料》编辑部,茅盾就读到了,他以回答记者采访的形式做出了回应。文章发表在10月17日的《人民日报》和同年出版的《鲁迅研究年刊》创刊号上。
茅盾尖锐地指出,鲁迅研究存在形而上学,神化、歪曲鲁迅。他还指出,鲁迅研究中也有“两个凡是”的问题,即,凡是鲁迅骂过的人就一定糟糕,凡是鲁迅赏识的人就好到底。
《也来澄清一些事实》“中鲁”不能发表,“西鲁”便将之以“本刊编辑部”的名义,发表在他们自己编辑的、1980年1月出版的《鲁迅研究动态》第四辑上。“这篇文章,是茅盾先生点名要我们‘出来答复’的,并非主动来参加论战,所以觉得仍有答复的必要。”
文章主要针对茅盾《需要澄清一些事实》一文中提出的两个问题做了回应:
第一,“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的口号究竟是谁提出的?进一步的问题是,鲁迅和冯雪峰是否被胡风所“利用”?文章认为,“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的口号是鲁迅提出的。左翼文艺界的“分裂”“混乱”,责任不在冯雪峰和胡风。
第二,鲁迅是否缺乏“知人之明”?文章认为,鲁迅根本没有“失察”,也更谈不上没有“知人之明”的问题。“至于胡风的问题,我们相信历史会作出恰当的结论。”
在这期刊物上,李何林还以“昨非”的笔名,针对茅盾的答记者问,写下了一则“补白”——《鲁迅研究也有“两个凡是”吗?》。他称,茅盾是“借反对‘神话鲁迅’之名来贬低鲁迅”“在鲁迅这个光辉的名字上抹黑”。
1980年4月,在为筹备鲁迅诞辰100周年所举行的座谈会上,李何林再次在发言中对茅盾的文章提出批评,口气和态度比“补白”更严厉。
中宣部叫停
在茅盾与李何林笔战正酣之际,当年“国防文学”的倡导者之一、“四条汉子”之一的夏衍,也加入了论战。他写出了《一些早该忘却而未能忘却的事》一文,交给主持“东鲁”的陈荒煤,刊登在《文学评论》上。
夏衍在1957年反右时曾在批判冯雪峰时有过一个“爆炸性发言”,认为冯雪峰和胡风欺骗了鲁迅。在这篇文章中,夏衍基本上重复了他那“爆炸性发言”的观点,并且声明说:“那次讲话,现在想来,除了有点感情激动之外,讲的全是事实。”
对此,“西鲁”以《鲁迅研究动态》为阵地,在1980年的1~5期上发表了一系列反驳夏衍的文章。
5月16日,李何林更直接上书邓小平、陈云、胡耀邦、王任重和胡乔木,称:“以‘国防文学’论者沙汀为所长、陈荒煤为副所长的文学研究所的《文学评论》今年第一期发表了‘国防文学’论者夏衍的一篇长文,表面上是搞冯雪峰、胡风,实际上是搞鲁迅,读者一看就知道了,因而引起了全国很多人的愤慨。”
他说,听说该刊编辑部收到不少驳斥夏衍的文章和来信,但至今都不见发表。“这是只准一家独鸣,和1936年6月‘国防文学’方面的《文学界》不发表鲁迅的《答托洛茨基派的信》是一脉相承的。”
李何林将“东鲁”和“西鲁”的争论闹到中央了,中宣部只好出来作协调工作。1980年,中宣部连续发出7号和21号文件,要求对涉及到左翼文艺运动和胡风的评价问题,不要在报刊上展开争论。
至此,报刊上即不再有文章公开发表。“东鲁”和“西鲁”的争论逐渐停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