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农民工受邀崔永元饭局 担忧回老家乡邻不信(2)

　　周：去之前一个个点名，参加救人的一个都不少。穿着汗衫，戴着安全帽，就跟队伍一样，来的大巴车接的。回来的时候，也是大巴车送回来的。

　　记：集合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崔永元要请你们吃饭？

　　周：那哪里知道，也没人给说，后来才知道的。

　　记：什么时候才知道是崔永元要请你们吃饭的？

　　周：小崔一上台讲话，才知道是小崔。我坐第一排，小崔讲话的时候离我也就5米远。我离5米远见到小崔本人了，很高兴——以前看看人家不就得花钱啊，花钱也不一定看得着人家啊。

　　记：以前想到过能看见崔永元吗？

　　周：咱上哪里见人家去，就在家看电视的时候看见过，多间儿也没寻思过能见着人家啊。

　　记：你看到的崔永元和电视里的有区别吗？

　　周：没啥区别。小崔很和善，说话很和气，跟电视里一样。

　　记：韩红也去了，还现场唱了歌。

　　周：嗯，韩红唱了四首歌。

　　记：唱的都是什么歌还记得吗？

　　周：咱上年纪了，还真记不清了，反正是唱得很好听。能见韩红也不容易啊，咱聊城香江大市场开业的时候，说是出40万请人家去唱歌人家都不去。现在人家一分钱不要，给咱唱了四首歌，多好。

　　人家说，韩红是从甘肃兰州专门赶回来给农民工唱歌的，那么大老远人家都回来了。

　　4

　　“吃也吃不饱，

　　喝也没喝好”

　　当晚，尽管很高兴，但四人很是“克制”——平时能喝七八两白酒的他们，几乎没怎么喝酒。白酒更是一滴没沾，在他们看来，那不是喝“辣酒”的场合，喝多了要出洋相。

　　记：你们去的酒店是什么样子的？

　　周：很高级。里面还有舞台，跟咱农村里的不一样，(舞台)不是临时搭的那种。人家韩红能上那(临时搭的舞台上)唱歌去？舞台两边还有大屏幕，谁讲话、各种吃饭的镜头都在上面直播。我估计一般人都进不去(那个酒店)。我觉得肯定进不去。

　　记：你去过的最好的饭店是什么样的？

　　周：咳，在咱农村上饭店吃顿百儿八十的就相当不错了。我数了数，一桌是八个农民工还有一个陪着的，一共是九个人。看那饭菜，一桌怎么也得一千多块钱。咱以前可没去过那么好的饭店。

　　记：小崔给你们挨桌敬酒？

　　周：嗯，挨桌敬的酒，喝了一杯。

　　记：那天高兴不？

　　周：高兴啊，咋不高兴。小崔都给咱敬酒了。

　　记：你喝了多少？

　　周：没喝多少。一桌人才喝了4瓶啤酒两瓶饮料。

　　记：平时你们都能喝多少？

　　周：平时没事这几个人都能喝个七八两(白酒)。我最起码喝半斤没事。

　　记：你当天晚上基本上算没喝。

　　周：不能喝，那哪是喝辣酒的场合啊。这么多镜头对着咱，喝多了像啥样子，可不能喝。喝多了出洋相丢人啊。

　　记：就是因为现场有摄像机、照相机才没喝？

　　周：现场一个个都是名人专家，还有北京啥协会的。咱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主要是听人家讲话，再跟别人说说话，交流交流。

　　说实话，要说吃饭那天还真是吃也没吃饱，喝也没喝好。

　　记：都谁讲的，讲了什么？

　　周：咱一个老百姓，听得稀里糊涂的。光记得小崔说，这回主要是和农民工交流交流思想，说为啥农民工能做到的他们做不到。北京协会的领导讲的也很好。

　　记：崔永元提的问题你怎么想？

　　周：赶巧了呗，救人凭的是良心，见死不救还行？！

　　5

　　“给家里说

　　有啥意思！”

　　尽管被称为英雄，还出席了崔永元的饭局，听韩红唱了歌。但这四个农民工的家人直到几天前才知道，他们从电视里看到的北京救人农民工里有自己的家人。

　　记：救人的事家里知道吗？

　　周：才知道几天。

　　记：主动和他们说的？

　　周：不是。家里打电话来问上班了吗，我说没有，这不是北京下大雨了嘛，停工了。前几天下大雨的时候，俺工地上这里淹得厉害，把京港澳桥底下的水都抽到工地上的大坑里了，现在正排水清淤呢。

　　家里说“从电视上看见北京下大雨了，就是你们那里啊？”我说：“是，还跟着救人了呢。”家里这才知道。

　　记：之前你们从来没跟家里提过救人的事？

　　周：没有，谁告诉他们啊，告诉他们有啥用。

　　记：家里知道你们救人了，在电话里怎么说的？

　　周：没说啥。光问危险吧，我说危险也得去啊。(家里人)又问干活行吧？我说行。他们说要是危险就回去，我说又不到收秋的时候，这时候回去干啥。

　　记：再没说什么？

　　周：我还跟他们说发了5000块钱奖金，发了衣服、被子、脸盆、靴子、苹果、梨。小崔还请这些人吃了饭，韩红给唱了歌。

　　我跟他们说发的钱过两天就给他们邮回去。

　　记：为什么不主动跟家里人说这些事？

　　周：说了也没啥意思，再说说了也没人信，也不好意思说。

　　6

　　“其实老乡

　　来看看也挺好”

　　作为嘉宾，济南市公安局警察公共关系办公室民警孙健应邀出席了崔永元的饭局。饭后，四个农民工给孙健打来电话，诉说了自己的“烦心事”。

　　记：你们和孙健是怎么认识的？

　　周：小崔请客那天，孙健也来了。听说都是山东老乡，就说“来，碰一杯”，一块喝了杯酒。

　　孙健人很好，说他是山东省公安局(应为济南市公安局)的，给我们留了名片，说有什么事就找他。我们也给孙健留了(电话)号码。能在外边碰着老乡不容易。

　　记：后来你们给他打过电话，说有些烦心事。

　　周：哎呀，咱救人也不图人家的东西，也不图什么。就寻思着人家北京的、江苏的、四川的领导都来了，咱老家的领导咋不来看看呢？就跟孙健说了说。　

　　记：和你们一块的江苏、四川工友问过老家的领导为什么不来看你们吗？

　　周：也问。

　　记：你怎么说的？

　　周：我就说咱山东人少，值不当的来一趟。再说他们(当地政府)也不知道，咱也没办什么大事。

　　记：工地上就你们四个山东人？你们什么时候去的北京？

　　周：就我们四个。收完麦子就来了。一开始来的时候是八个，后来走了四个。就剩下我们四个了。

　　咱跟的是四川的钢筋队。我们几个都是钢筋工。咱不是和四川有亲戚嘛，就跟着来了。

　　记：你真觉得因为山东人少就不值得到北京看看你们？

　　周：其实老乡来看看也挺好。

　　记：那你为什么说值不当去看？

　　周：咱心里再想，守着他们(江苏、四川籍农民工)嘴里也不能那么说啊。

　　记：为什么？

　　周：那不给咱山东丢人啊。　

　　7

　　“咱说在北京救了人

　　谁信啊？”

　　之所以期盼能让老家的领导也去工地上看看自己，几个聊城籍农民工最大的担心就是，等以后回家了万一穿上了救人发的衣裳，“人家不信，说咱吹牛皮，谝能”，“领导说了，咱回去才好说”。　　

　　记：当地政府去慰问你们，对你们来说很重要？

　　周：我、老高、老陈、老姚我们几个当过兵，还都是党员，救人也不图啥。就是想以后回去不好办。

　　记：你是说回了老家不好办？为什么？

　　周：你看，人家给咱发了T恤、被子、脸盆，上面都印着字(7·21抢险英雄团队)呢。发了东西咱不能不用吧？

　　咱回了家要是穿着衣裳出去了，人家问起来，咱给人家说在北京救了人，人家给发的，谁信啊？人家知道你是不是买的啊？人家说你花钱印了个字，就出来谝能说自己救人了啊！人家会说你不是英雄充英雄，说咱这么大岁数了吹牛皮。主要是考虑到这个。

　　记：就算老家的领导不知道，等你们回了家给别人看看你们和崔永元他们的合影也行啊？

　　周：当时倒是照相了。不过，咱让人家江苏、四川的几个站在前头，咱都站后头了。咱年纪都大了，不逞那个能。咱个又不高，能看见看不见咱都得另说。再说，照片都在北京那个啥协会的手里呢，咱手里也没有。

　　记：说到底，你们最担心的就是回到家了，万一提起来，别人不相信你们在北京救了人？

　　周：对。领导说了咱是英雄救了人，你们报社、电视台的记者说了，咱才好说。钱、名，咱啥也不图。再说钱人家也给发了，北京市的领导也说咱是英雄了，咱不能办那样(再要钱要名)的事。就是不想等回去了，万一提起救人的事来了，不想让人家说咱谝(piǎn意为显示，夸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