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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峰律师最后一次见到原伟东是在2009年6月,“原伟东表现十分平静,话虽不多,但看得出他很无奈。在此前的几次会面中,原伟东反复强调: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在多份死刑判决书中,证明原伟东等人有罪的口供证据“相互一致”、“情节吻合”和“相互印证”是最常见的用语。然而在法庭上,这些证据被律师指称为疑点重重,原伟东等被告人又不约而同地翻供,那么在侦查机关,他们为何还要供认杀人呢?
尽管当地警方自证没有对被告人进行刑讯逼供,但原伟东被电击的疤痕、陈瑞武咬断的舌头和汤凤武被锐器刺脚跟形成的伤痕,合议庭成员都曾当庭看过。9年来,被告人和辩护律师多次强烈要求验伤,却屡次被拒绝。
“2007年6月第5次开庭前,我曾对侦查机关的讯问笔录进行过统计。卷内讯问笔录共有94份,其中有提讯证形成的笔录18份,占19.15%;无提讯证形成的笔录76份,占80.85%;卷内有证对嫌疑人提审49次,其中仅有18次有笔录,占36.73%;提审无笔录31次,占63.27%。”原伟东的辩护律师吕宝祥说,统计表明,绝大多数口供是被告在长期被非法拘禁和多次秘密脱离驻所监察室的监管下形成的。
原伟东当庭讲述:
我曾被连打10多
2007年6月5日,原伟东等人案件第5次开庭审理。该审系河北高院第2次发回重审的一审案件。廊坊市中院将开庭地点仍设在霸州市人民法院。此次,记者专程赴霸州市参加了旁听。
庭审开始后按照程序,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公诉人刚把指控原伟东等人犯罪的起诉书念完,原伟东就急着示意要求发言。
“从2001年9月16号把我抓来就没停止过对我严刑拷打,打了10多天才把我送到霸州看守所。11月12日又把我提回,用4个老式电话和3个电棍给我通电,用开水烫我,用各种手段整治我。警察还给我看汤凤武和尚志红招供的录像,并把我妻子李杰的拘留证放在我面前,让我承认是我杀的人,要不就打我妻子。后来拿来所谓的笔录让我签字,我一看上面写的事儿我根本不知道,3个警察就按着我的手指按手印,好几次就这样签了字画了押。”原伟东说,后来警察打他妻子让他听着,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又在他们提供的笔录上签了字。“在刑警队,他们把我的舌头电坏了,不给治还往我嘴里放辣椒,并用三节棍打我。有时候他们还把我吊起来,用钳子夹我的手指。他们给我定了规矩,说我只能说‘是’,不能说‘也许’、‘可能’、‘大概’这些词,他们说,放不起你们,放了你们,你们好几辈子都不用干活了……”
在原伟东讲述的过程中,坐在审判席的法官们沉默不语,坐在旁听席的女人们已泣不成声……
被告人当庭讲述
曾遭刑讯逼供
陈瑞武讲述:遭刑讯逼供时,我咬断了舌头
“警察刑讯逼供时,我自己咬断了舌头,从来没有屈服过。”庭审中,陈瑞武伸出舌头给法官看,“看这儿,缝了7针!”其他3名被告人也一致翻供,称有罪供述都是警察“给打出来的”,3人描述的受刑过程如用警棍电击生殖器、用老式手摇电话机的电话线缠在手指脚趾上过电、灌辣椒水、往脑袋上套塑料袋、用打火机燎脚心、用钳子夹手指脚趾等刑讯手段,与原伟东讲述的基本一致。
庭审中,5名被告情绪激动,强烈要求霸州市公安局办案民警出庭对质,要求法庭当庭验伤。
记者调查发现,原伟东、陈瑞武等被告人确曾多次提出遭到刑讯逼供。在河北省高院2003年12月4日作出的(2003)冀刑一终字第698号判决中,确有“原伟东、汤凤武、陈瑞武……上诉均提出……公安机关有刑讯逼供”字样。然而,在2008年4月23日廊坊市中院作出的刑事判决书中对此问题是这样回应的:被告人庭审中辩解原有罪供述是公安局刑讯逼供所致,无证据证实。
被告人当庭指认涉嫌刑讯逼供警察
2008年4月23日,死刑判决下达后,5名被告人均不服,再次提出上诉。此次上诉,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没有再发回重审,而是直接开庭审理此案。
2009年5月14日,河北高院在霸州市公开开庭审理此案。
这已是此案第6次开庭。
这次开庭,多次被指刑讯逼供的霸州市公安局胜芳分局刑警杜国利等几位警察现身法庭。
“这是原伟东等人杀人案件审理的最大变化。在以往的庭审中,被告人陈述曾遭到刑讯逼供均没有引起法庭重视。而这次,几名警察的出庭似乎有所暗示。”2010年10月8日,在北京京都律师事务所,诉讼参与人、原伟东的辩护律师张小峰这样说道。
“那几个警察对原伟东等人指认其刑讯逼供都不予承认。对于原伟东等人身上伤痕的形成,几名警察也没有合理的解释。”张小峰说,此次开庭审理还有一个鲜明的特点,那就是开庭时间极短,“以往开庭,审理时间长达五六天,而这次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张小峰说,“如此重大疑难案件,仅审了两天就结束,这是不是又有什么暗示?”
据传判决已下发 廊坊市中院迟迟不宣判
针对本次开庭显现的新变化,原伟东的妻子李杰、陈瑞武的妻子魏金玲等被告人家属开始了充满希望的等待。
转眼又是一年,距离最后一次开庭已经1年零7个月。
辩护律师们也在期盼着判决结果,他们不停地通过各种途径探询。
今年春节过后,一位接近法院的律师获悉,原伟东等人案件判决春节前就下发到廊坊市中院了,公开宣判由中院进行,判决结果大家都会很满意。很快,这个消息在多位律师间传开,被告人的家属也都知道了。
然而,等待既漫长又揪心。“两三个月前,律师和我公公、小叔子还去霸州看守所看了原伟东,他们从里面也听说判决结果出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法院迟迟不宣判。”李杰说。
“‘十一’长假过后,我和原伟东的弟弟原伟刚去了廊坊市中院,但没有得到任何消息。”陈瑞武的妻子魏金玲说。
10月8日,记者来到廊坊市中院采访,该院宣传处处长马运涛问明记者采访缘由后,到刑庭进行了询问。他回来后告诉记者,“省高院的判决没有下发到我院,我院也不知道判决结果。如果在我院宣判,我想省高院会来人吧。因为案子毕竟是他们审的,不过我想,判决结果很快会宣判的。”
河北高院王法官:我会催廊坊市中院尽快宣判
判决到底下没下来呢?10月9日8时30分许,魏金玲拨通了河北省高院审理此案的法官王慧敏的电话。“案子春节前就已经结了,判决发到廊坊市中院了,委托他们宣判。”王法官在电话中说,(以前的判决结果)都改判了,有改死缓的,有改无罪的。
“无罪的有陈瑞武吗?”魏金玲问道。“你回去等消息吧。(结果)不是所有人都满意,有人满意,也有人会不满意。”王法官说。 “我家会满意吗?”魏金玲又问。“你的家人叫什么名字?”“叫陈瑞武,小名陈老五,他是2000年刘德成被杀的那起案子。”“法院认定第二起案件不成立。”王法官说。
魏金玲说:“廊坊市中院什么时候能宣判啊?他们为什么迟迟不宣判呢?”“可能是因为他们压力比较大吧,我也问过两次,我会催他们尽快宣判的。你们家属也要有点耐心,不要四处跑了,那样还费钱。”王法官说道。
撂电话时,魏金玲的手不住地颤抖,电话虽然挂断了,但她嘴里还在说着“谢谢、谢谢”。
“9年了,终于要见亮了!9年,一代人都出来了。”魏金玲说。 是啊,当年陈瑞武14岁的女儿陈颖现在已经23岁了,已经结婚1年了。“本想等她爸出来再办婚礼,可婆家急着抱孙子,现在孩子都怀孕八九个月了。陈瑞武在里面都快当姥爷了。”说这话时,魏金玲脸上露出一丝少有的笑容。□本报记者 刘凤梧 崔立东 □本报记者 崔立东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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