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张思德同志是1933年5月在川陕苏区开办的列宁小学里认识的。我俩在一个班,住在一个房子,睡在一张床上,用的是一张桌子,坐的是一条凳子。那年我14岁,张思德大我几岁,他对我比亲弟弟还亲。
张思德常常对我说:咱们是几辈子的穷人,要不是红军把咱们解放了,哪来上学的机会?一定要好好学,要不,就对不住毛主席了。
张思德特别会琢磨,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克服学习中的困难。那时最缺的是纸,张思德就到地主家将旧书、旧账、旧本子收集起来,一页一页地把背面翻过来,发给大家当写字本。那时大家都没有笔,张思德就用吃饭的筷子当笔,插在绑腿里,以平地当黑板,走到哪儿写到哪儿。我们都照着学,收效很好。光这样还不算,他又琢磨解决缺毛笔的问题。他让大家每天出操后,拔些茅草回来,晒得要干不干时,将直的草集中起来绑成一支一支的毛草笔,有大有小。笔算有了,他又鼓捣起墨水来了。先是用石灰调成糊汤汤,又用锅烟子碾成细粉,再去地里挖红土,拿水和开,倒在盆里使劲搅,自制的“墨水”便大功告成了。更绝的是,遇到行军,他就请老师写上几张字条,把每张字条分别贴在大家的背包上。这样,后面的同志就可以读前面背包上的字了。在他的带动下,大家热火朝天地学起来了,进步得都很快。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张思德同志还是一个深入敌占区获取情报的孤胆英雄呢。故事发生在1934年,正是敌人对红军实行围攻之际,总部决定派他深入敌占区刺探情报。张思德接到任务后,马上出发到了汉中。他先是到城西一家小旅店,与地下党取得联系,而后化装成柴贩进城,到了指定地点接头。那个交通员利用在汉中伪警察局当事务长做掩护,把张思德的柴买进警察局去,张思德交了柴,收了钱(钱里藏着情报),正要出门时,敌人突然发出了警报,城里顿时布满了敌军。张思德很机警地从后院小门拐进了小旅店,敌人的搜捕队随后赶到,张思德一下子跑进了厕所,从一个洞口爬了出去,摸黑爬到了城墙脚下,见城墙上都是敌人的岗哨,就在水沟里躲起来。等到后半夜,他从水沟的城壕爬出去,一溜烟跑到了城外的联络站。由于时间紧,任务急,我地下交通员决定当晚把他送往苏区。这一带是敌人布下的一道封锁川陕苏区的防线,交通员决定领着张思德从敌人不大注意的一个险地走。快走到时,敌人也在那里布了防。他俩就在树丛里隐蔽,发现敌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配有一架轻机枪。张思德当即决定打个伏击。待敌人走近时,两颗手榴弹突然在敌人前后爆炸,当时伤了三个,死了一个。说时迟,那时快,他俩似猛虎般从山上飞奔而下,用手枪对准敌人吼道:“放下武器,我们是中国工农红军!”敌人顿时就软了。张思德说:“我们是穷人的军队,穷人不打穷人,你们回去吧。”几个俘虏说:“我们也是穷人,是他们抓来的,我们也要当红军”。张思德同意了,就把下了撞针的机枪和步枪让他们背上,顺利地通过了封锁线,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受到了上级的嘉奖。
红军胜利会师后,我有幸又和张思德同在中央军委警卫营工作。我们情同手足,常有来往,直到张思德光荣牺牲……
这是我一生最难忘、影响我最深的一个人。每当想起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让人激动不已。他那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作者:老红军 罗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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