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归途列车》：震撼来得强烈

　　在这个美国边陲的小城中，我们含着泪水中看完了长篇记录片《归途列车》。中国城市的经济繁荣景象，并不给我这个老人带来很多兴奋，总觉得底下还有没有说明白的东西。前几天在凤凰卫视台看到从广东骑摩托车回四川过年的农民工，那是极艰难的旅途，但远不如这次《归途》给我的震撼来得强烈。

　　从报纸和电视新闻上，也知道春节回乡潮的一些拥挤情况，这次几乎是目睹了。我们是从上海来的，我老伴说，“非得春节回去吗？不回去不行吗？”为了稍为好一点的生活，为了使自己的下一代能够最终离开农村，一亿多农民(占美国人口的一半)离开了农村。十年前我去深圳访问过一个担任着港资企业厂长的老同事，知道在她这家有一千多任务人的厂里，工人“包吃包住”每月收入七百元，但都争着加班，为的是能多寄一些钱回家；在机场遇到两位回四川的女工，一个说十年来已经挣够了回家乡盖一间房子的钱，结婚后不再回广东了；另一个说刚来二年，节后还得来。听过也都算了。如今从电影看到实际的情景，才稍为深入地知道为什么不回去不行了。

　　我们也从电视上，看到深圳等一些城市举办的晚会场景，许多年轻人如痴如迷地对着歌星欢呼。我曾想，这中间多数是打工者，他们需要有这样的活动。电影《归途》中摇摆舞的场面，显然并不健康，但他(她)们在如此沉重的工作和生活的压力下，这样的宣泄(不是“愉悦”)，使我这个自命高雅的观众，无法心安理得。对影片临近结尾时父女间的殴打(显然不是预先设计的真实情景)，更觉得悲哀。

　　邀请我们去看《归途》的，是一对退休的美国飞行员夫妇。那是在一家“餐馆电影院”，供应比较简单的晚餐，在宽敞的位子上边吃边看。每星期一放的都是知识性的记录片，观众都是受良好教育的白发知识分子，座无虚席。但是，在父女斗殴这样的悲惨场面时，居然还听到观众中的笑声，使我们觉得他们很失礼。那位飞行员曾在此地极其寒冷的小村落长大，说童年时为了保持室温，必须照看炉子，这个影片使他回忆起当年生活的艰难；然而，他说，如果是他，那是不会出外打工而把孩子留在老家的。没有父母的照看，肯定得不到良好的教育。场内失礼的笑声和飞行员的话，使我觉得中国对他们实在是一个太遥远的地方。

　　上星期看到凤凰台对香港“笼屋”的报道，看到每一户(一至二人)的面积居然只有二点四米，不禁凄然泪下，觉得不可思议。我九十年代曾在香港山青水秀的科技大学校园生活了十年，即使在同一个城市，即使不是外国人，尚且如此隔膜。何况他们呢。

　　(摘自香港《大公报》 文/杨继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