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动机
关于故宫“十重门”的讨论尚未停歇,北京又一处文物保护单位被指遭商业开发破坏。而且,在此次举报过程中,还有举保人信息被泄露、相关部门反应迟缓等信息,更是平添了几分扑朔迷离。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法制日报》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经文保人士曾一智举报,赵本山经营的“刘老根会馆涉嫌破坏文物”一事已引起广泛关注。国家文物局原副局长、中国文物学会会长彭卿云对《法制日报》记者表示,刘老根会馆的行为已损坏文物原状原貌的完整,违背相关法律。中国文物学会已将此事告知国家文物局。
然而,这一消息对做了13年文物保护工作的曾一智而言,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她的目的是保护拥有278年历史的“不可移动文物”晋翼会馆,而现在距她第一次向北京市东城区文化委员会举报此事已有20天,仍未见任何调查结果、处理意见。
就在一切尚处于混沌之中时,当事方本山集团开始拆除涉嫌违建的“临时罩棚”。这在曾一智看来,就是“毁灭证据”。
相关部门“躲”
曾一智告诉记者,其实,最早得知刘老根会馆涉嫌损害文物的,不是网友,也不是媒体,而是北京市东城区文化委员会。
“刘老根会馆所使用的小江胡同30号为东城区文物普查登记项目、挂牌保护院落晋翼会馆,在刘老根会馆建设中,文物本体遭到破坏,建设方在会馆建设中添加了院内本无的建筑,破坏了文物的原有风貌。”8月6日,曾一智将这样的举报内容告知东城区文委,彼时距刘老根会馆开业还有10天。
东城区文委给曾一智的答复是:“砖墙没有被拆除,新建筑只是罩在砖墙外头”、“会馆只是加盖了罩棚,做的内部装饰,它没有动文物本体”。
曾一智说,从这样的答复可以看出,东城区文委对刘老根会馆的情况了如指掌。
在曾一智举报10天后,刘老根会馆开业,明星云集庆贺。又一周后,媒体曝光了这一事件。
8月23日,《法制日报》记者前往东城区文委采访,在该委文物科办公室,两名工作人员称,他们对此事不做任何回答,由办公室统一答复媒体。记者又前往办公地点设在别处的东城区文委办公室,办公室张主任告诉记者,事件正在调查中,肯定已经有了一些进展,但是要统一发布,要求记者留下采访函,称有进展会告知。
此前,北京市文物局明确表态,对于文保人士质疑刘老根会馆涉嫌破坏文物一事,已由市文物局责成东城区文委进行调查,且东城区文委在此番再次调查之后,必须向市文物局呈交书面报告,详细进行情况说明。
截至记者发稿时,东城区文委仍未给出任何答复,记者拨打张主任提供的电话时,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尽管东城区文委对调查工作一直没有进行披露,但在组织举报人与被举报人之间的调解工作上却表现得颇为积极。曾一智告诉《法制日报》记者,在向东城区文委举报后,她蹊跷地接到一个表达“本山集团希望见面沟通”意思的电话。当她意识到自己作为举报人的信息被泄露后,找东城区文委理论,但仅在两个小时后,曾一智又接到一个电话,表示本山传媒集团已获知曾一智致电东城区文委的情况。曾一智第三次致电东城区文委,文委工作人员称,是文委领导要跟本山传媒的人一起找曾一智当面解释。
刘老根会馆“堵”
8月23日,本山集团在其官网发出声明:“为了刘老根会馆8月16日开业仪式的需要,我公司在北京小江胡同30号院内搭建临时罩棚供开业接待使用,原计划保留两周左右。但最近有相关人士对此罩棚提出了异议,认为对风貌有影响。我公司对此高度重视,决定提前将罩棚拆除,现施工人员已开始动工。”
为了证实是否已经动拆,当日下午,《法制日报》记者多次试图进入正在拆除“罩棚”的四合院,但无论大小路口均有人全天候把守,甚至连不属于该会馆的一条公共通道都摆上了铁栅栏,挂出游客止步的牌子。值守的保安告诉记者:“有领导来了,这条路不能走。”
记者随后来到与会馆一路之隔的一座楼房的房顶,此处正是举报人曾一智此前拍下对比证据照片之地。在一片四合院当中,其中一座带着3个木质顶棚的屋子突兀地耸立着,六七名工人正站在该建筑本体的屋顶上,敲打罩棚的瓦片,并时不时地来回搬运已经被撬起来的瓦砖,堆到本体建筑屋顶的一个角落上。
拆除工作大约从上午11时许开始,但直到傍晚记者离开时,拆除的瓦片还仅限于“罩棚”的部分边缘,工程进度缓慢,工人们经常长时间地坐在屋顶上聊天。
而《法制日报》记者今日欲再次登上这个“最佳观测点”了解拆除进展时,位于该楼房3层的一道铁门被加上了一把锁,已无法上到顶楼。会馆外的通道也同样被铁栅栏拦着,保安把守,“禁止通行”。
专家称有损文物原貌
是否真如东城区文委和本山集团所说,刘老根会馆只是加盖了罩棚、做了室内装修而并未破坏建筑主体?
除了此前媒体报道中提及的,该会馆中修建了游泳池外,《法制日报》记者通过在会馆周边走访还得到了另一种说法——被指加盖了罩棚的建筑是新建的,并非只加了罩棚。
在记者第一次到在与会馆一路之隔的“最佳观测点”时,记者遇到一名到楼顶晾晒衣服的保安,他告诉记者,那栋顶上有3个木质罩棚的建筑是2009年建起来的,之前完全没有。
这样的说法得到多人的映证。在与会馆相邻的一处仓库里,记者先后遇到了两名女保洁工人。其中一名大姐告诉记者,她在前门历史文化街区从事保洁工作已多年,平时也在附近进进出出。2007年左右,刘老根会馆所在的地方曾进行过较大规模的拆迁,有的建筑被推成平地,到2009年才开始建起来。
另一名保洁人员也证实,争议楼房是在2009年盖起来的,而非仅是加盖了罩棚。
《法制日报》记者将这一说法书面反映给了东城区文委,并口头将情况向文委办公室张主任做了描述,张主任轻声说了句:“不要轻信乱说。”
不管争议楼房是不是新建的,在相关文物专家看来,即便只是加盖了罩棚和游泳池,也已违法。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理事长马自树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说,在会馆的屋顶上加玻璃木头罩棚,内建六七十平方米的游泳池,这已经在事实上改变了文物的原貌,超越了所谓“仅仅是装饰”。
国家文物局原副局长、中国文物学会会长彭卿云也表示:“利用文物必须保持文物原状原貌的完整,盖玻璃棚罩、建游泳池,有损文物原状的完整,违背了相关法律规定。”
“现在的文物单位在危机管理上存在严重问题,观念手段不娴熟。出了问题,应该在第一时间说真话、真相,还要诚恳道歉,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民众的原谅和信任。”马自树说。(范传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