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不玩了，TPP乱了？

　　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把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列为其上任首日的“头等大事”，引发轩然大波。这份由美国力推并主导，耗时10年、几近完成最终却“难产”的协议，对世界贸易格局意味着什么？

　　专家认为，美国退出意味着TPP“寿终正寝”。作为建设亚太自贸区的替代方案，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或将获得更多机会。

　　TPP是美国的“潜在灾难”？

　　特朗普已宣布将在其就职首日正式发布美国关于退出TPP的通知。他称，TPP是美国的“潜在灾难”，政府将重新谈判公正的双边贸易协定，将就业和产业带回美国。

　　TPP是美国现任总统奥巴马最重要的政治遗产之一，但特朗普对此似深恶痛绝。早在竞选期间，特朗普就曾多次批评TPP对美国经济来说是“悲剧性的”，声称要撕毁这一“糟糕的协议”。如今他要“说到做到”，对TPP来说几乎是致命一击。

　　TPP虽已于2016年2月获美国等12个初始成员签署，但最终生效还需要各成员通过其内部立法审批程序。

　　据相关条款，在TPP正式签署之日起2年内，如果初始成员未全部走完内部流程，则TPP要生效必须满足两大条件：至少6个初始成员通过内部审批满60天，且其2013年内部生产总值合计占全部成员的85%以上。

　　中国商务部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白明表示，这意味着，一旦经济总量最大的美国退出，TPP这项覆盖全球40%经济产出的贸易协定就将“寿终正寝”。

　　白明指出，TPP的一大吸引力就是其他11个成员企业可以进入美国市场。没有美国的参与，TPP即使还存在，也将失去光环。

　　英国《经济学人》也评论称，主导者美国撤退后，其他11个初始成员即使想继续推进TPP，彼此妥协的动力也会很快消散。在此情况下，美国放弃TPP“实际上是扼杀了这份耗时10年、几近完成的贸易协议。”

　　但也有人认为，TPP不会因“美国队长”退出而分崩离析，美国也不会永久放弃TPP。

　　眼下，TPP部分成员正积极挽救该协定。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称，将游说其他成员批准TPP。墨西哥经济部长IldefonsoGuajardo表示，墨西哥、日本、澳大利亚、马来西亚、新西兰和新加坡计划无论美国参加与否，都会继续推进TPP。

　　美国知名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发文指出，TPP在美国搁浅将导致协议无法生效，但其余11个成员可以参照关贸总协定(GATT)的临时生效模式，先在内部相互实施TPP优惠政策。若美国日后通过TPP，该协定再永久生效。

　　该文章称，TPP的临时生效状态不会维持太久。第一，TPP可为海外贸易和投资带来新的机遇，还能强化美国和关键亚洲伙伴的安全同盟关系，在美国已赢得了相当规模的政治支持；第二，放弃或推迟落实TPP不仅不利于美国扩大出口、增加就业，还会导致该国企业在部分TPP市场受到歧视。

　　“TPP起死回生尽管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一丝希望”，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倪月菊表示，特朗普所代表的共和党正是自由贸易的最大受益者，其废止TPP的计划必将遭到党内利益集团的反对，“特朗普不能不顾及这些因素”。此外，TPP重点关注保护知识产权、环境和劳工权利、政府采购以及服务贸易自由化等，这些都是美国的强项。如果退出，美国将遭受不小损失。倪月菊称。在她看来，经商出身的特朗普奉行现实主义，“一旦发现利益所在，迅速改弦更张也不是不可能的。”

　　TPP如果倒下，下一个自由贸易协定或很快“站起来”

　　TPP如果倒下，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以及其他自由贸易协定或许将更快“站起来”。

　　目前，RCEP各成员已举行15轮谈判和4次经贸部长会议。白明认为，在TPP面临失败的背景下，出于获得新贸易红利的考虑，日本、新加坡、澳大利亚等高度依赖自由贸易的国家或将更关注RCEP，这将有利于RCEP协议的达成。

　　中国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梅新育也认为，TPP落空将增强RCEP的吸引力，对尽早达成中日韩自贸协定，以及充实、升级中韩自贸区和中国—东盟自贸区都将产生促进作用。

　　实际上，目前一些TPP成员已开始将目光转向RCEP。安倍此前在议会上表示，如果TPP停滞不前，“毫无疑问”关注点将转向由中国牵头的贸易协定。秘鲁商业部长费雷罗斯近日称，秘鲁现在对加入RCEP很感兴趣。智利外交部长穆尼奥斯也表示该国愿意考虑加入RCEP。

　　分析人士认为，如果人们关注的重心转向RCEP，那么东亚的经济地位将有望上升。但把RCEP迎来发展机遇视为“中国的胜利”，未免失之偏颇。

　　中国商务部新闻发言人沈丹阳此前强调，RCEP是“东盟发起并主导的谈判”，中国将在尊重东盟核心地位的基础上与谈判各方通力合作，力争尽快结束谈判。

　　在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员苏庆义看来，认为RCEP由中国主导“是在刻意离间中国与东盟的关系”。因此，“说TPP的死亡是东盟的胜利更靠谱”。

　　那么，TPP“下台”对中国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首先，短期内压力减轻。近年来，随着劳动力、土地等要素成本持续上涨，中国外贸正遭遇来自新兴经济体和发达国家的两头挤压。

　　梅新育指出，TPP如果落空将消解美、日借此“围堵”中国的压力，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越南等国通过TPP挤占中国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市场份额的压力。

　　中国与全球化智库副主任何伟文表示，作为地缘政治工具和美国“亚太再平衡”的经济基础，TPP作用暂时削弱能够给中国更有利的发展空间。同时，TPP搁浅也使中国建设自贸区网络的环境更加宽松。

　　但何伟文也指出，TPP的高标准更适应当今以及未来国家贸易和投资发展趋势，对中国发展高标准开放型经济以及自贸区建设均有很大参考价值。若暂时搁浅，则参考价值削弱。

　　其次，中国在全球自由贸易体系中的分量和地位将上升。作为第一货物贸易大国，中国一直坚定维护多边贸易体系，持续主动向所有贸易伙伴降低贸易壁垒。同时，中国还积极推进自贸区建设。近期，中国先后宣布与新西兰启动自贸区升级谈判，与秘鲁启动自贸协定升级联合研究。

　　在梅新育看来，中国在推进自由贸易上态度坚定，且言行一致。特朗普入主白宫后，美国将进入一段战略收缩期，全球贸易面临高度不确定性。无论是为本国利益还是国际利益考虑，期间中国在全球自由贸易体系中的分量和地位都将上升。

　　不过，认为中国将担纲全球自由贸易的领袖还为时过早。

　　一方面，中国的战略重心在于国内和周边地区。如梅新育所言，考虑到经济下行压力仍存，中国当前第一要务仍是“搞好自己的事”，其次应为经略周边国家和地区，谋求稳定良好的发展环境，再次才是全球事务。

　　另一方面，美国不会把全球贸易主导权拱手让人。中山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研究员吴湘宁认为，特朗普的口号是“让美国再次伟大”，因此美国不会脱离全球事务。未来美国政府将在关注国内事务的同时，在全球范围内肩负起相对合理的国际责任。一待再度强大，美国料将再度加强在全球范围内的主导权。“好比拳击手在出拳之前的回拳，积攒力量，以再度出击。”

　　世界贸易格局面临洗牌 中欧经贸往来将更加密切

　　TPP搁浅，亚太经济一体化进程或将面临挑战。

　　2014年在北京召开的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各方就启动亚太自贸区(FTAAP)进程达成共识。此后，中、美及其他各方一道就此开展了集体战略研究。2016年APEC利马峰会在推进亚太自贸区建设、实现各方互联互通等方面提出了具体路线图，计划到2020年实现亚太地区贸易自由化。

　　在梅新育看来，考虑到特朗普多次宣称要打破有损美国民众利益的自由贸易协定，并已表态要退出TPP，今后美国加入亚太自贸区的可能性很小。“一个没有美国的亚太自贸区，意义将大打折扣。”

　　英国《经济学人》也评论说，美国人对其主导的TPP协议尚且有反对之声，对中国力推的亚太自贸区，反对意见只会更激烈。

　　但吴湘宁认为，在美国已与亚太近11个国家签署自由贸易协议的背景下，亚太经合组织仍然可以为美国寻求在FTAAP框架下扩大市场带来机会。“考虑到特朗普的商人本质和他追求的政治目标，美国并不会放弃既有的对美国有利的贸易协定，以及WTO框架下对美国有利的条款、条约。”因此，亚太自由贸易区构想仍会继续得到推动。

　　吴湘宁表示，今后亚太地区经济合作的主基调，很可能从“开放的地区主义”，走向“开放的制度主义”，即不再简单地停留在成员选择上，而是更多着眼于亚太地区已有的规模、层次和前瞻性发展需要，来建设和建立更高水平上的区域经济合作进程。在WTO多哈回合谈判难以取得进展，本有可能引领未来自由贸易规则的TPP极可能搁浅的情况下，这种“开放的制度主义”，料将指引未来国际自由贸易发展的方向。

　　分析人士认为，在亚太乃至世界贸易格局面临洗牌的情况下，中欧经贸往来今后料将更加密切。欧洲对外贸易协会总干事艾伟德表示，考虑到特朗普曾释放大量对自由贸易不利言论，“中欧必须紧密合作以释放明确信息，就是公开的贸易不会阻碍繁荣，而将会促进社会经济的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推进双边贸易的一大举措，中欧自由贸易协定正在酝酿。关于该协定的可行性研究报告指出，如果该协定顺利达成，2030年中欧双边贸易规模将在2011年5672亿美元的基础上翻番，超过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所带来的贸易增长红利。（李晓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