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贾里”“女生贾梅”的妈妈秦文君
她能破译孩子的心灵密码
秦文君,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上海作协副主席,少年儿童出版社名誉总编辑。1982年发表处女作,著有长篇小说《男生贾里全传》、《女生贾梅全传》、《一个女孩的心灵史》、《天棠街3号》、《宝贝当家》、《调皮的日子》、《小丫林晓梅》、《小香咕新传》、《俞林·留汉》、《十六岁少女》等五百余万字。 1996年获意大利蒙德罗国际文学奖特别奖,2002年获国际青少年读物联盟(IBBY)的“国际安徒生奖提名奖”。
上个月在武汉少儿图书馆,初见当代最出色的儿童文学作家秦文君。她表扬记者的功课做得好,“你留的作业很多,但很有深度。我尽力做,不记得时间了。”因为她来汉的前夜零点,抢着把记者的提问全部答好。
她给人的感觉特像一位事无巨细都要嘘寒问暖的妈妈,她带有上海口音的普通话,柔美亲和的软语里有一些童稚童心的趣味性,言谈举止间给人一种体贴入微的特温馨特舒服之熨帖享受。她走路像小学语文教师,步履缓慢但很踏实,在女性温婉的外表下,睿智和犀利的目光在洞穿你学生般的胆怯。
在“童窗讲坛”上,她主张“快乐阅读,诗意写作”,从事创作29年的她说起藏书的细节让我记忆深刻,她家的书丰富到在客厅里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是书,她不敢在家放太多书,因为普通民居不牢固,担忧楼下邻居害怕。她索性在上海郊区买了底楼做小书库安放藏书。儿童文学是把人类容易迷失的童真找回来,净化一代代人,从这个小小的细节中,记者体味到这位塑造“男生贾里”和“女生贾梅”的著名女作家一颗博爱、单纯、细腻、丰沛的心。
作品 贾里、贾梅已经和我的生活融为一体
记:《男生贾里》、《女生贾梅》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儿童文学经典,几代人是读着它们成长起来的,累计发行近200万册,20年前写作时想过会这么畅销这么有影响力吗?
秦:《男生贾里》是根据一个男孩的来信而创作的。那孩子来信说,秦老师你应该到我们学校来看一看,现在女孩子太凶了,欺负我们男生。我写的时候考虑的是男女同学成长的性别对抗里的那种起伏和不平衡。我先写了《男生贾里》,第一版只印了2000册,我没在意,又写了《女生贾梅》,第一版只印5000册,我也很满意。后来这两本书被学生口口相传,我又写了《小鬼鲁智胜》《小丫林晓梅》,成了系列。它们每年都拥有大量的读者,很多小读者还要求我继续写。现在贾里贾梅系列的印数已经超过我的想象。
记:美国著名学者尼尔·波兹曼写过《童年的消逝》,他断言美国文化敌视童年的概念,电视侵蚀了童年和成年的分界线。你很珍惜诗意童年,写作追求相对恒久的“儿童性”,贾里、贾梅身上这种“永恒”的吸引力是什么呢?
秦:贾里具有作为男孩的生活智慧和性格上的魅力,他调皮,有一种生气勃勃的生命能量。他总是要尝试新的东西,他要“面子”,他的梦想和尴尬都是孩子们能够体会的。他也很执著,不断地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他要朋友,要亲情,有侠义心肠,又不可避免遇到尴尬、碰壁、丢面子,但他总是又把面子捡回来,不断去创造新的生活。
我去学校,孩子们都叫我贾里贾梅的妈妈。新创作的《贾里日记》通过日记的方式,用贾里的眼光去看问题。日记的后面,是根据作者的眼光描述的事实,以相对客观的态度“回放”事件,作为贾里日记的对照,会发现贾里的误解、困惑和自我解围等等,比较有意思。
在这部作品里,贾里已经是中学生了。创作中我不需要回过头去重温贾里的形象和性格,这个孩子一直活灵活现地长在我心里。碰到一种情景,我经常会自问,如果是贾里贾梅碰到这种情况,他们会怎么办?他们已经和我的生活融为一体。
记:《男生贾里》、《女生贾梅》被改编成影视剧,至今热度不减,电影《男生贾里新传》2009年又获得了华表奖,而据此改编制作的动画片也将在今年与观众见面,你亲自编剧吗?会触电吗?
秦:当年儿童电影制片厂拍摄贾里时,我是编剧,体验了一番。后来再拍我的作品,不管是电影,电视我都不参加编剧,体验过了,完整了,还是专心致志写小说最好,我能把这件事情做好,做深,那就够好的了。
儿童文学是人类心底开出的花
记:《哈里·波特》的小说和影视风靡全球,反观中国儿童文学作品影响力却没这么大,你怎么评价国内儿童文学作品的优劣呢?对国内儿童文学经典影视动漫化转换的改编前景怎么看?
秦:我觉得中国原创影视动漫作品首先要考虑审美上的独特,最重要的是有艺术创新和保持纯净,不能为了作品的“时态”和“时尚”就丢失最宝贵的永恒。其实文本很重要。这些年,不断有导演找我,我想最好能找到真正喜欢我作品的,能认真读作品的导演。我还是先把最想写的东西写出来,把自己努力在追求的艺术境界寻找到,这是我最想要的。
记:现在的儿童文学界有些浮躁,很多校园小说迎合市场编造故事很快“速朽”,作为一个为孩子奉献了500万字优秀作品的儿童文学作家,你提出“要感动今天的儿童”,儿童文学最能感动孩子的是什么?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是大人和小孩能共读的吗?
秦:近年来,儿童文学中的游戏精神、幻想在作品中演绎得很多,但儿童文学还有永恒的主题,那就是爱。在当今世界,肯定生活需要更多高贵的能量,其中就有爱,缺失了爱和美,人类就迷失了。爱最能感动孩子。儿童文学的感人还在于它描绘人类最初的模样,能留下人类的天性之美。它的醒世作用是和它永恒联系在一起的。它是美的,个性的,才情的,虚怀若谷的,诗性和妙趣的,特性的,有着人类内心声音和真情的。大气的儿童文学作品首先必须是人类心底开出的花,大人和小孩都能读。
写作状态 我是一个追梦的人
记:很长时间,编书是你的主业,写作是“业余”,你是一个优秀的编辑、总编,作为“业余作家”,工作这么紧张,有时间写作吗?
秦:我在出版社工作27年了,白天正常工作,晚上9点以后开始写作至凌晨两三点钟,睡眠常常不超过4小时,多年来已习惯了。不知疲倦地写儿童文学,主要因为为孩子写作时能很巧妙地进入童年的隧道,一下子好像飞起来了,童心、童趣、童语都出来了。成人的很多东西都去掉了,变得非常纯粹,又像是现实,又像是梦幻。我痴迷这种感觉。
我是一个追梦的人,能追到更好的东西,好像才完美。
记:今年“全国中小学生最喜爱的当代作家”首届评选中,你和韩寒、余秋雨、肖复兴、赵丽宏、黄蓓佳、梁晓声、史铁生、铁凝、曹文轩等当选,你感到意外吗?
秦:那是小读者给的特别沉甸甸的一份信任,很温暖。
记:这些年你收到八九千封小读者来信,从中你能找到写作素材和灵感吗?儿童文学作家骨子里很单纯,要有一颗纯真的童心,今年你出版的新书《你好,小读者》让人想起冰心的散文《寄小读者》,给人以纯净的心灵抚慰,你是有意传承书信体散文这种传统吗?
秦:我喜欢冰心的《寄小读者》,我成名后收到很多小读者的来信,有谈亲情友情的,有谈成长问题的,有谈写作的,都是孩子们比较关注的问题。孩子给你写信,一定是非常信任你,把你当成一个遥远地方可信赖的人,跟你讲的时候就会比较放松。既然能够破译孩子的童心,就应该为他们多做些事情。所以我不断回信,当然也是慢慢积累的,前后有十多年。图书的创意来自出版社,他们知道我经常收到孩子的来信。
记:你曾发愿为孩子写50本书,现在写出了40多本,50本是“退休指标”吗?你理想中的写作状态是怎样的?有最满意的作品吗?
秦:有一次我写过一篇文章,说写到五十本书就不愿意再写了,马上就有孩子来信说要我继续写下去,不能停。我不能辜负这些小读者们啊。
我很愿意写能感动自己,也能感动读者的作品,不喜欢重复,也不喜欢造作,写作的时候,心灵里是什么,写出的就是什么。这样很好玩,很新奇,神秘,写起来不厌倦。我有比较满意的作品,但还没有最满意的作品,我期待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在六十岁之前出现,我相信最满意的作品一定也是有亲历成份的。
家长 秦文君
阅读是需要培养的
记:许多家长给孩子买书很功利,大多是实用性的作文书而非文学书,这样做有什么弊病?家长应怎么引导?
秦: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成长中会有很多小麻烦,可是人的成长最重要的是精神的成长,那是功利不得的。阅读好的儿童文学能学会欣赏语言的美和意境的美,另外文学会呈现人的厚度和多元,读后增加人生体验,想象力得到提高与延长,好的儿童文学还有一种完善和反省自我的力量。通过文学阅读,心灵丰富了,语感找到了,审美能力升华了,对写作当然也有帮助,阅读是写作之母,写作要有开阔的眼界,内心要有东西。
记:听说你的女儿是学金融的,出版了几本长篇小说,你是怎么培育孩子阅读兴趣的?
秦:我的经验是永远要珍惜孩子心灵里向善的动力,不要被一些表面的东西干扰。一开始,我把适合女儿看的书找出来,那些有意思又有意义的书放在她的身边,她却不感兴趣。但我相信孩子内心有对阅读天然的向往,问题是如何引导,如何让她拥有阅读的动力。起初她不会主动去看书,我就给她念,跟她一起模拟书里的情景,扮演书里的角色。比如爸爸演大灰狼,我演外婆、猎人,女儿演小红帽,完全按照角色进入这个情境,加深了对阅读的理解,让她慢慢喜欢。后来女儿不光是喜欢阅读,还会喜欢演戏,口才,交流都比较好。到了五年级、六年级,她完全爱上阅读了,书架上放得再高的书,她会架一个梯子爬上去拿的,高中时她基本上是专业的爱书人了,读了大量的书,同学们叫她“会走路的百科全书。”她写的长篇小说《被磕疼的心》很唯美,也很幽默。
我为自己的性别自豪
记:你的身份有作家、家长和女性,你说女性的诗意和优雅非常美,你的性别身份对写作有影响吗?你对女性意识怎么看?
秦:在女儿出生两年内我每天记日记,再大一点是一个月一记,22年来整个成长过程都有记录。当时也许因为我的事很多,就怕把她的事忘了,后来那些记录着女孩审美意识和觉醒过程的纤细慎密的文字成了我的宝贝,取之不竭的灵感,我仿佛重生了一次,我很为自己的性别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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