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外国名著被介绍进来,所有喜欢文学的中国人如饥似渴。”回忆起上世纪80年代,著名作家马原觉得那个时候的中国读者是最最幸福的,“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全世界的读书人都会羡慕我们。”
马原格外喜欢并且至今清晰记得的80年代作品有北岛的诗、韩东的诗、苏童的《妻妾成群》、洪峰的《讲几个生命创造者的故事》、格非的《没有人看见草生长》、李潮的《驶向太阳岛》、万之的《自鸣钟下》。“他们让我兴奋和激动,让我觉得不再孤独,让我知道我的国家的文学有了希望。”
《收获》杂志资深编辑程永新说起1980年代的文学地图,仿佛就在眼前。他那时经常去华东师范大学。“格非留校做老师,有了一间宿舍,那儿就成了一个文学会所。来来往往的,像马原、余华、苏童、北村、孙甘露,这串名字可以长长地列下去。还有格非的几个学生,像李洱,那时他叫李龙飞。他们都是华师大后门那条小食街的常客。晚上校门关得早,聊天聊饿了,只能翻过后门那扇大铁门去吃宵夜。当年在门上翻来翻去的,就是当代的一批实力派作家。”
马原自小是个书蛀虫,读的多半是外国小说诗歌戏剧。“我在很长时间里甚至认定我的国家在当代没有真正意义的文学。1985年以后,上面那些人的出现让我改变了看法。那是个激动人心的年代!”
从马原回忆的语气推断,那时候人说一句“哎呀,你真是作家啊”,抵得上今天人们对富豪、海归、CEO的仰慕。别的不说,谈恋爱都方便些。“诗人和作家是那个年代真正的宠儿,是公众的明星和偶像。那时候媒体上很少有人物照片,但是我们这些人还是会在大街小巷被人拦住,被读者认出来,被强索签名,被合影留念(须知当时照相机更是绝对的奢侈品)。”马原坚持认为,那是一个奇怪的年代!“我相信任何国度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出现如此怪事。”
马原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上下都很平坦》,与王朔的《动物凶猛》、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并称先锋文学青春叙事的三部杰作。先锋文学是上世纪80年代最重要的文学流派。“我以为先锋文学最大的意义在方法论上。在此之前的中国文学关心的是‘写什么’,所谓内容;历史走到这一步时,‘怎么写’上升到头等重要的位置上来了。因为人们发现即使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写出来也会有完全不同的故事,呈现完全不同的价值意义。”
马原说那以前的许多年里(至少30年),差不多整整两代中国人已经丧失了基本的阅读能力,“他们以为只有鲁迅的小说才是小说,只有贺敬之的诗才是诗。”
让马原无比自豪的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写作在这个意义上改变了国人的阅读;全新的文学价值逐渐被确立。”马原说这中间经历异常艰苦的过程,从最初的不懂,到反复的质疑,再到犹犹豫豫的接纳,再到再二再三的叫好,“之后则是鄙夷和不屑,斥之为‘过时或短命’”。
“直到千年世纪之交,人们回过头来梳理已经过去的20世纪时,才重新发现了曾经的“过时短命”给自己的阅读带来了多么大的改变。”于是,马原他们当年的写作被平反被再认可被当作新的经典。历史在可见的距离中轮回了。
“那以后的时间里中国已经再没有激情热望和理想主义,”马原格外怀念80年代。“我怀念那时的阳光甚至乌云,因为阳光至少没有丝毫的功利色彩。乌云也是;同时它孕育着霜雪雨露。”本报记者 王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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