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成信息黑洞吞噬理性 民意审判蒙上道德阴影

　　从来没有一年像今年这样，让文化事件如此之深地与网络纠结在一起。无论是年初的犀利哥一夜爆红，还是年中闹得沸沸扬扬的申遗大战，亦或是年底疯传的金庸“死讯”，网络充当着曝光台、放大器乃至策源地的角色。

　　然而，当网络改变了传统的信息发布方式，让人人都可以成为消息源的时候，其廉价的可信度和不负责任的口诛笔伐也让网络成为一个充满噪音、深不见底的信息黑洞，不断吞噬着理性与求证的声音。

　　网络曝光，民意审判背后的道德阴影

　　2010年的互联网，不再仅仅被用来对新闻进行讨论。这张网已经触及到社会的方方面面，能“网住”那些不被传统媒体所发觉的“大鱼小虾”，成为名副其实的曝光台。

　　1月22日一位名叫“善款去向”的网友在天涯社区发帖，质问《章子怡，地震善款你用在了哪里》。帖子言之凿凿，显示章子怡在汶川地震期间宣布募捐的百万善款，实际上只有84万元到账。一石激起千层浪，更有一位美国当地的网友爆料称所谓的“章子怡基金会”目前已经名存实亡。“诈捐门”让章子怡陷入出道以来最大的形象危机，而随后事态的发展却证明网友的质疑并非空穴来风。2月9日，章子怡的经纪人纪灵灵正式对此事件发布声明，声明中纪灵灵进行道歉并表示已向红十字会补交16万元差额。

　　这场风波让章子怡先后遭遇大片换角、广告代言被撤等重大损失，同时也让人们正视网络作为揭发工具的巨大威力。网民遍布天下、敏感而又耐心，没有一家媒体有这样庞大灵活的爆料人团队，也很难一直对某个新闻穷追猛打。而传统媒体的争相介入也成为网络事件的助推力，并使其迅速升温。广西来宾市烟草专卖局局长韩峰的“香艳日记”也是最先火爆网络，继而成为社会焦点。“日记门”虽不属于文化娱乐范畴，却在2010年年初为“网络揭黑”挣足人气。

　　不仅有来自普通网民的爆料，专业揭黑人士也开始将网络作为自己发布第一手资料的平台。这一年“打假斗士”方舟子接连爆出唐骏学历造假、道士李一是个骗子、获美国总统奖女孩夸大其辞等猛料，成为网络曝光台上的明星人物。期间方舟子遭到的打击报复，恰恰让我们看到有人已经在网民面前颤抖了。

　　“网络曝光”给人希望。被曝光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个交代，网络民意已经成为推动社会民主法制建设的一支重要力量。然而泥沙俱下的网络，同样也为心怀鬼胎的人提供了“大有作为”的空间。年内伊利“QQ星儿童奶”事件曾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后经公安机关侦查发现，整个事件竟是由一家受雇的网络公关公司通过在网站论坛密集发帖、搜索引擎置顶等手段制造的一起商业诽谤案。当真相被揭开后，“曝光台”失去了原先的光环，网络孱弱的鉴别力，让道德这一底线在网络世界里蒙上阴影。

　　网络放大，推波助澜难掩起哄心态

　　2010年6月，中国网民达4.2亿，名列世界第一，手机用户也达到2.7亿。当生活被罩进一张无边无际的网中，互联网上的一个小火星，就有可能引起一场大爆炸，很多文化事件，借助网络这个“扩音器”，被更多的人所感知和关注，甚至改变其走向。

　　如果没有网络，“犀利哥”程国荣——一个在宁波做了11年乞丐的精神障碍患者，恐怕永远都回不了江西老家。今年2月，“犀利哥”爆红网络，经过网友的人肉搜索，他的身份被确认。一个人的生命轨迹，因为网络上一张照片而产生戏剧性转折。在他回家后，领导慰问、采访、乡亲围观和商业邀请，使“犀利哥”的生活陷入新的混乱，他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见任何人，唯一一次对众人开口，不过是他在被众多摄像机和闪光灯吓到以后带泪的仰天长啸和一句“我害怕”。在犀利哥之后，今年最美的老师、清洁工、司机等等层出不穷，但网络的关注是否提高了他们的幸福指数？我们期待每个网络红人得到更多的尊重和保护，而不仅仅被娱乐和消费。

　　网络是一种力量，影响着文化事件的走向。作家谢朝平在《大迁徙》中揭露三门峡库区移民中，陕西渭南市某些部门挪用移民款、侵占移民安置土地等问题，在北京家中被渭南公安铐走。在新闻界的报道同时，网络上也掀起了质疑和批评的声浪，普通网民、专家学者及公众人物共同进行了一场“全民解救谢朝平”行动，谢朝平终于在被羁押29天之后获释。谢朝平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通微博，并感谢所有关注者。

　　在网络上，博客风光不再，微博快速崛起，目前中国的使用者已经超过1亿人。在微博上，周立波与博友对骂，郑渊洁找到了很多几十年前给他写信的小读者。大S和汪小菲的闪婚，在微博上被直播，即便是王菲开唱的当晚，这桩八卦也以68万次提及率稳居微博热门话题榜首。而金庸“被去世”更让人对微博五味杂陈，随着闾丘露薇在微博上辟谣，短短一个小时，微博上就展示了一个谣言从生成到传播到消亡的过程。如果没有微博，谣言不会如此疯传；但是如果没有微博，辟谣不可能如此之快。这一事件不仅测试了全国“围剿”谣言的神速，但也让人们对微博的公信力心生忧虑，正如有网友问的：“你还相信微博爆料吗？”微博掀起了新的网络狂欢，但如何去除浮夸、狂躁的毛病，实现“微博自律”甚至是“网络自律”，成为摆在我们面前的新课题。

　　网络策划，眼球争夺战凸显心灵虚无

　　2010年，芙蓉姐姐淡出网络，凤姐延续着“神奇”，而最令人哭笑不得的网络红人竟然是一位叫做小月月的女人。

　　这位诞生于世博会期间，以种种极端思维逻辑、语言表情以及极端情绪宣泄为特征标签的网络人物，仿佛一夜之间降临地球。网络疯传着描写她令人崩溃的世博会之旅，好事者贴出所谓真人的照片，有心者开发出小月月的漫画。这位虚拟的“网络神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红了。

　　随着各大媒体加入声讨或者分析小月月现象的队伍后，有媒体公司跳出来承认，小月月只不过是一次成功的网络策划，是该公司策划实力的展示。其实，今年网路策划硝烟滚滚，从年初的兽兽门、闫凤娇艳照门，到德云社闭门自省，直至最近《午夜心跳》剧组姚笛与吴镇宇的“被艳照门”事件，其背后都或多或少有着网络公司推手的影子。

　　而随着央视、《南方周末》等重量级媒体加入“解密”网络策划行业的队伍，那些曾经若隐若现、半真半假的网络公关公司、推手公司、水军、五毛党相继浮出水面。人们惊讶地发现，原来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可以开发网络事件、打造网络红人，挑起网络争端、操纵网络话题，甚至删帖、封ID、建群、踢人、封群，他们在虚拟世界中另立山头、喑呜叱咤，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网络自身就是“眼球争夺”这场战争的策源地。

　　在一场场争夺眼球的战役中，原以为自己是来“打酱油”的网民，却在不经意间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网络策划不仅干预网民的网上生活，也间接地影响到了他们网下的选择。而网民高涨的“围观”热情，正是这些公司屡屡得手的重要原因。看似不作为的“围观”，折射出网民心灵虚无的社会症候。今天，几乎每个网络事件都会触发网民身上标有“无聊”的热键，开启病毒式的闹剧程序，在喧闹声中被另一个闹剧所替代。网络喧嚣肯定会延续到即将到来的2011年，没人画上休止符，没有简单的理性“重启”键，但只要围观的热情稍减，多一些反思和自律，多一些质疑之声，多一些求证的文字，网络便多一分成熟。

　　本报记者 徐宛芝 王宏伟 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