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关于杀手的故事多如牛毛,很多人来到十里洋场就是希望用命博富贵。灯红酒绿的舞厅,歌舞升平的戏院,血溅当场的帮派火并,那时的上海是无数搏命者的天堂。“上海滩第一杀手”王亚樵当时在遵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江湖规矩,他的暗杀本事神乎其神,“世人皆怕魔鬼,但魔鬼怕王亚樵。 ”国民党军统特务沈醉如此评价这位传奇人物。
亡命徒百把斧头闯上海
王亚樵,1889年出生于合肥,在清末最后一次府试中名落孙山,后做过短期的乡村老师。好勇斗狠的他先是从事秘密反清活动,和革命党人接上了头。辛亥革命爆发后,王亚樵准备趁乱将李鸿章在合肥的产业据为己有,结果差点丧命。在军政府的通缉下,王亚樵被迫流亡上海。
初来乍到的王亚樵只能混迹于劳工之间,每日在码头卖苦力,夜晚和妻子窝在租金低廉的亭子里,尝尽了贫困的辛酸。民国初期的上海滩,鱼龙混杂,流氓当道,以黄金荣、杜月笙为头目的青帮横行一时。在上海这座冒险者的乐园里,王亚樵很快以过人的组织领导能力,将数千皖籍工人拧到一起组成帮会。
王亚樵给手下的兄弟一人一把雪亮的斧头,靠着100把利斧在上海滩开辟了一片比常人更为广阔的天地,因他字九光,江湖习惯尊称其为“九爷”。王亚樵的“斧头队”当时为饱受欺压盘剥的劳工撑腰出气。只要哪个工会会员被资本家或地痞流氓欺负了,他的“斧头队”就一拥而上,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或砍或杀,异常凶猛。他们高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普通人都避而远之,连上海青帮大亨黄金荣、杜月笙也惧其几分。黄金荣就曾嘱咐手下门徒:“以后碰上斧头帮的,尽量离远点!他们都是不要命的,我们惹不起。”
王亚樵的“斧头队”在上海“砍”出了一片天地,拜在他门下的门徒越来越多,王亚樵也因此一跃成为“上海劳工总会”的总头目,会员达十几万,门徒增加到数千人。
1923年11月,王亚樵受皖系军阀卢永祥之子卢小川之托,暗杀了盘踞在上海的直系亲信——上海警察厅厅长徐国梁,因此受到了卢永祥的赏识。卢永祥除赠给他重金外,还委任他为浙江别动队司令,把湖州地区划给他做据点,让他招兵买马,练兵备战。
王亚樵欣喜若狂,立即把总工会丢给几个手下管理,自己带着其他部众到了湖州。后来成为军统特务头子的戴笠,当时正在江山县自任保安乡自卫团团总,被王亚樵招了进来,任命为纵队长。而后来成为“西北王”的胡宗南,以及投奔了冯玉祥的方振武、余亚农等人也加入了别动队,成为纵队长。他们与王亚樵交往甚密,结拜成了把兄弟。
刺杀蒋介石功败垂成
1925年,卢永祥兵败,王亚樵返回上海。在上海,王亚樵重操旧业,继续干起了“得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行当。王亚樵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胆识,深得柏文蔚等国民党内部西南派人士的赏识,因此被邀加入西南派在上海成立的秘密反蒋组织。此后,王亚樵还曾带领门徒多次策划暗杀蒋介石、宋子文。
1931年6月,蒋介石偕夫人宋美龄去庐山避暑。王亚樵的南京联络小组就给他发出了消息。王亚樵的门徒华克之令手下扮作游客,分散在美庐至太乙村之间所有蒋介石可能经过的地方,伺机行动。因为戒备森严,身上不能带武器,他们就把手枪拆开,塞进金华火腿,以盐泥封口,由王妻王亚瑛带上山,只待伺机行事。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缺,但一个小小的疏漏葬送了整个行动。原来那天夜里,行动小组组装好武器后,顺手就把几只金华火腿扔进一个山坳里。第二天,蒋介石卫队巡逻时偶然发现了被扔弃的火腿,发现好端端的火腿中间被刀挖空,掏空的地方有清晰可见的铁锈斑,嗅之有黄铜味,因此断定有人利用火腿夹带武器上了山。 6月14日午时,暗杀组成员陈成扮成游客坐在山边一棵大树下抽烟观望,没料到真的碰见蒋介石坐着一副滑竿下山,向太乙村方向走去。他本想等蒋近一点再下手,不承想被在暗处搜索的警卫发现,冲出来高呼,陈只好豁出去举枪便打。慌乱中未能击中,陈成被反应迅速的卫士们当场打死,担任后援的华克之、刘刚逃脱。事情败露后,王亚樵表示,既然已经收了钱财,哪怕斧头队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把蒋介石打死,但之后他再也没有找到机会。
1932年“一·二八”事件后,得知日军驻上海的指挥官白川大将,将于4月29日在上海日租界的虹口公园,为日本天皇诞辰举行盛大“庆功”会,国人无不气愤。十九路军总指挥陈铭枢更是气得拍桌子大骂。他亲自跑到上海,让王亚樵破坏此次大会。因为日军规定,此次大会只准日本人和朝鲜人参加,中国人不得入内。王亚樵便联络了原“安那其学会”成员中流亡上海的朝鲜独立党成员安昌浩等三人,请他们携定时炸弹混入会场。
4月29日那天,安昌浩等人把定时炸弹装在暖水瓶里,带入会场,放在了讲台下,迅速离去。两分钟后,炸弹爆炸。喜讯传来,人心大快,南京政府官员也深受鼓舞。蒋介石对此事极为关注。他立即派刚刚担任特务处头子的戴笠去了解内情。戴笠很快就了解到:此事系王亚樵所为。蒋介石觉得王亚樵干了政府官员所不能干的事,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蒋介石急于把王亚樵控制在自己手中,于是先后派戴笠、胡宗南等人去拉拢、收买王亚樵。王亚樵担心自己曾多次暗杀蒋、宋之事被查明,便断然拒绝了。蒋介石、戴笠认为他不识抬举,非常气愤。不久,王亚樵的几个门徒被捕,供出了他曾策划暗杀蒋、宋未果之事。蒋介石怒不可遏,立即命令戴笠缉拿王亚樵。王亚樵不得不在家人和门徒的掩护下,化装成搬运工,混上了开往香港的货轮,逃离了戴笠的追捕。
手下扮记者 刺杀汪精卫
1935年,王亚樵和部分门徒云集香港,在胡汉民等人的支持下,继续酝酿暗杀蒋介石以及汪精卫等人的计划。王亚樵认为,可以在南京设立一个通讯社,以记者的身份去调查蒋介石等人的行踪。他派得意门徒华克之负责,带领孙凤鸣、张玉华等人前往南京租房,申办“晨光通讯社”。
同年10月,得知国民党将于11月1日在南京中央党部礼堂召开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他们认为这是刺杀蒋介石、汪精卫的大好时机。孙凤鸣主动要求承担此次刺杀任务。华克之即让张玉华以“晨光通讯社”的名义去申请六中全会的记者出入证,他自己负责善后工作。 11月1日,孙凤鸣以记者身份进入了中央党部大院,只见汪精卫率中央委员们在礼堂大门口合影留念,可是却不见他要刺杀的主要对象——蒋介石。
原来,众人开完会走出礼堂,准备合影留念时,蒋介石见记者蜂拥而上,不悦地退回了礼堂。汪精卫曾返回礼堂去催请,蒋介石谎称身体不适,汪精卫只好返回。
孙凤鸣见蒋介石没有露面,众人合影后开始走动,就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向汪精卫。汪精卫连中三枪倒地;孙凤鸣也被卫士开枪击倒在地,当晚便死在了医院。事发后,蒋介石非常气愤,把戴笠叫去大骂一顿,命他三天内查出线索。戴笠几经周折,终于抓到了张玉华。在特务们的严刑拷打下,张玉华供出了王亚樵、华克之等人,而且说出此次刺杀的对象主要是蒋介石。蒋介石气急败坏,命戴笠速速缉拿王亚樵。
此时,一个叫陈亦川的特务混到了王亚樵身边,成为他的门徒。陈亦川先是打听到王亚樵妻子的胞弟在香港开了个“茂源绸布庄”,他便常常化了装在绸布庄附近转悠。一天,王亚樵等人去绸布庄阁楼上开会,陈亦川立即报告香港警察局,谎称一伙匪徒在绸布庄聚会,要求协助拘捕。当警察们冲进绸布庄时,王亚樵听见楼下掌柜大喊:“站住!站住!你们要干什么? ”便立即飞身越窗跳到了阁楼外面的房顶上。警察破门而入,将他的亲信余立奎等人逮捕。
戴笠得知后,立即赶到香港,指控余立奎等人曾是上海斧头帮人,专门做暗杀绑票的勾当,要求以刑事罪引渡。当时中英双方正在大谈“中英友善”,英国政府便电令香港总督将余立奎引渡,并协助逮捕、引渡王亚樵。王亚樵万般无奈,只好带部分亲信避往西南派人士李济深的老家——广西梧州。
被女人出卖 杀手终成传说
余立奎被捕后,他的夫人余婉君常去探监。陈亦川暗地里跟踪她,还给她送礼、送钱,企图打听王亚樵的去处。余婉君一直很尊重王亚樵,怎么都不肯说。这时,远在南京的戴笠设计了一出“戏”,他让特务混进监狱,与余立奎关在一起,故意造谣说余婉君和王亚樵有染。
看余立奎正在气头上,陈亦川便“热心”劝说余婉君去探监,余立奎一见她就破口大骂“不要脸”,还给了她一记耳光,把她踢了出来。余婉君委屈地伏地大哭,躲在暗处的陈亦川立即上前相劝。另一位特务更是装好人:“余先生对你有误会。他听人说,你在外面与王亚樵关系暧昧,所以很生气!”一旁的警官说:“你看,你要是说出王亚樵的地址,抓住他,你丈夫就没事了,你不也就证明了你的清白? ”……
余婉君知道特务们是想套出她的口供,便连连摇头说不知道王亚樵的地址。陈亦川陪她回家后又一再劝她说:“蒋介石是爱惜人才的,绝不会杀他。抓到他后,开导开导他,日后还会重用他。 ”
头脑简单的余婉君半信半疑地问:“他们真的不会杀他? ”
陈亦川装着十分认真的样子说:“这谁还骗你?我在军统里认识的朋友不少,他们都这么说。 ”
余婉君信以为真,说出了王亚樵在梧州。陈亦川立即和十几个特务,带着余婉君去了梧州。
余婉君通过李济深找到了王亚樵。她抱着孩子向王亚樵哭诉:“立奎被判了死刑。我们母子在香港生活不下去了。望您容我们母子住在这里,也好有个依靠。 ”
王亚樵见状,立即答应,并马上派人给她租了房子。余婉君说,过几天,她打算让佣人张妈去南京看望丈夫。王亚樵毫不怀疑地说:“到时候我写个条子,让她设法转交给立奎。 ”
1936年10月20日,李济深请王亚樵及其亲信吃晚饭。余婉君找到李家对王亚樵说:“张妈(佣人)明天就去南京”。夜幕刚刚降临,王亚樵等告辞回家,走到半路上,他突然想起要让余婉君带字条,便独自去了余家。不料刚一进门,躲在门后的特务立即往他脸上撒了把石灰,一拥而上,想活捉王亚樵。可王亚樵绝非等闲之辈,他臂力过人,眼睛被迷住了,但手脚还是不停地挥舞,与特务搏斗起来。特务不是他的对手,特务用枪击、刀刺,王亚樵身中五枪,被刺三刀,死后,特务还用刀将王亚樵脸皮剥去。
这个曾经威震上海的“暗杀大王”,就这样死在了军统特务的枪口下。据《环球人物》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