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仁医
——追忆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吴阶平
■ 黄健
3月3日上午，我看到新华社发布的消息：九三学社的杰出领导人，第八届、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吴阶平于3月2日晚上在北京逝世，享年94岁。吴阶平是我国著名医学科学家、医学教育家、泌尿外科专家，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噩耗传来，我深感悲痛。在我眼中，吴阶平先生是为患者和祖国的医学事业倾注了满腔热忱的大爱仁医。
在学生时代，我就听说了吴阶平这个名字。大概是在1974年，我国人民都在关注周恩来总理的健康，吴阶平作为周恩来医疗小组组长、著名的泌尿科医生，自然会引起人们的关注。自1957年始，吴阶平在周恩来身边工作了近20年。
真正能认识并接触到吴阶平是在1989年。那年，我在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工作。当时为组织编写“当代中华科学英才”丛书和《少年科学文库》，由我国著名的科普作家、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副总编辑詹以勤推荐和引见，我们约请吴阶平担任这套丛书和《少年科学文库》的顾问。当时，全国正在恢复科学普及工作，吴阶平非常关心、支持科普出版工作，欣然同意担任顾问。他还对科技出版工作的严肃性、科学性和知识性提出了十分重要的、有益的看法和意见。此后，吴阶平应邀先后三次参加了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组织的活动。我作为这些活动的主要组织者之一，在与其接触过程中，感受到吴阶平先生不仅有广博的学识、高尚的人格，而且十分平易近人。
1991年1月31日，吴阶平与周光召、钱三强、卢嘉锡、钱临照等著名科学家，在北京参加由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举办的“当代中华科学英才”丛书出版座谈会。在会上吴阶平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充分肯定了出版优秀科学家传记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作用。
1992年4月18日，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在人民大会堂向全国“希望工程”赠送优秀科普读物《新编十万个为什么》，吴阶平和严济慈、裘维蕃等著名科学家出席捐赠仪式。
1992年9月，吴阶平和严济慈等著名科学家出席了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邓小平科学技术思想研究》出版座谈会。在会上，吴阶平回顾了邓小平同志的丰功伟绩，高度评价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著名论断，论述了在我国现阶段“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重要性。
尤其令人难忘的是1992年和1993年我与吴阶平先生的两次会面和谈话。
1992年9月，吴阶平因右手骨折，在中国协和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住院，詹以勤同志和我一同去看望。吴阶平虽然在住院，但仍在忙于工作，桌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文件和病例。在医院的会客室里，我们和吴阶平先生毫无拘束地谈话。这次谈话的主要内容是国家已批准科技类出版社可以出版“性医学、性教育”方面的图书，出版者应如何把握好出版内容。作为中国性医学、性教育的权威，吴阶平谈到，与许多国家相比，中国的性医学、性教育起步比较晚，建国后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才将这项工作提到议事日程上并逐渐展开。1982年，由吴阶平主持编译了一本《性医学》，该书成为中国在解禁有关“性”问题后公开出版的第一本专著。由于长期封闭，读者对这样一本公开发行的医学书都争相购买，书市甚至出现了盗版书、黑市书，价格翻了好几倍。吴阶平强调，性教育要“适时、适度、适量”，要注意客观效果。性教育是一把“双刃剑”，有正负效应。他批评了一些出版社、期刊社出版的有关性方面的图书太多、太乱，没有按国家的规定限定医学专著内容，从封面到内容都很不得体，甚至格调低下。他说，作为科技出版社应注意把好这个尺度，兴利除弊。
1993年4月，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为组织编辑出版《外科手术图谱》一书，我们由吴阶平先生的研究生、中国工程院院士、泌尿外科研究所所长郭应禄陪同，到吴阶平家汇报编辑出版的情况。走进吴阶平的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与墙等宽高的书橱，里面摆满了中英文图书和各类图谱。墙上还挂着一幅周恩来总理的黑白照片。书橱里摆放着周恩来1975年赠送给吴阶平的一座石英钟。
吴阶平先生不仅精通医学，对出版工作也很了解。谈到引进版外文版的《外科手术图谱》时，他说，现在我国有些人缺乏“知识产权”的意识，拿着别国的图书未经授权就翻译出版，而且对书稿内容缺乏科学的判断力，把握不准，翻译粗制滥造，容易误人子弟。他希望出版工作者和医务工作者一样，对待工作一定要采取认真、踏实、严谨的态度。
两次与吴阶平先生的会面，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吴先生谈锋甚健，待人热情爽快，没有任何架子，总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他的知识渊博，记忆力很好，逻辑思维能力很强。
吴阶平有着传奇般的身世，有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从其秘书提供的吴阶平自述整理资料中，我了解到在吴阶平先生的医学生涯中，参加国外的医疗、学术活动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吴阶平就代表中国医学界参加各种国际会议，或被指派为外国元首治疗，曾为金日成、胡志明、马科斯等治病。
1960年，吴阶平完成了我国第一例肾移植手术，奠定了他在中国泌尿外科界的地位。
1962年至1965年，吴阶平曾往返印尼5次，采用中西医结合疗法，为印尼总统苏加诺治病，未动手术就使苏加诺的左肾恢复了功能，苏加诺总统曾授予他“伟大公民”二级勋章。1965年印尼国庆时，雅加达举行了阅兵式，吴阶平被安排坐在苏加诺的身边。
吴阶平的医学生涯与党和国家领导人生活工作有密切联系。如1972年开始任周总理医疗小组组长，后来主持毛泽东主席的遗体保护工作，接着又与其弟吴蔚然医生一直在为邓小平的健康而努力，还担任过多位中央首长的保健医生。
在50余载的从医从教生涯中，吴阶平获得过无数奖励。他曾在1984年获得巴黎“红宝石”荣誉奖章，1987年又荣获巴黎“红宝石”最高荣誉奖。1987年6月13日，吴阶平获北京医科大学授予的首届“伯乐奖”。他的学生曲绵域、顾方六等在颁奖会上讲话，祝贺老师获奖。这一天对吴阶平来说，是终身难忘的。多少年的追求，终于看到自己培养的学生独当一面，开花结果，他十分兴奋。吴阶平曾多次说，我平生获得的奖励不少，但我最珍视“伯乐奖”。
吴阶平在谈到自己的成长过程时说：尽早认识实践、思索、知识的自觉结合至关重要，三者缺一不可：思考是结合的关键，从重视思考到善于思考要认真学习辩证唯物主义，在实践中认真总结自己的学习体会。三者的自觉结合是提高业务水平所必需的，也是提高思想政治水平，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所必需的。
送别大爱仁医吴阶平，我在想，人生道路是没有终极的，作为自然的一个人，会逐渐衰老，但作为有社会意识的人，你会不断地成长、完善，不断前进。吴阶平先生的人生道路充分说明，个人的能力、学识只有与社会和国家的进步、发展紧密相连，才会发出璀璨的光彩。
(本文图片除署名外由黄健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