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翟崑
“中国崛起会不会威胁西方,尤其是威胁美国?”
这是《中国的逻辑》作者尝试回答的一个世纪性的大问题。
我想,面对这个直来直去地提问,聪明的中国读者一般不会直来直去地回答。他们会说,“很难讲”。
一来,中国人深知,非此即彼的问答往往很危险。他们逐渐熟悉西方媒体制造冲突性话题的套路。冲突性话题背后一定有陷阱。中国崛起是否威胁西方?如本书作者所言,不少西方人已经作出非黑即白的解答,如“伴随中国崛起的是西方衰落”。对此,不少中国人诧异愤慨,“中国崛起对西方是机遇,不是挑战,更不是威胁!”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这就是冲突性话题可怕的圈套。
二来,中国人深知,亦此亦彼的问答可能更合理。中国人会把威胁与机遇等对立概念放在一个整体中考虑。威胁从来不会脱离机遇而独存,反之亦然。今日是威胁,明天就有可能是机遇,后天就有可能再度是威胁。在全球化世界,威胁与机遇,必然相互制约,相互依存,相互转化。中国人会一万遍地重复那个深植人心的思维习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因此,中国人认为,中国崛起是否威胁西方,只是“中国崛起如何影响西方世界”这一大问题的诸多子问题中的一个。中国人的回答也是动态辩证和实事求是的:在特定时空条件下,中国崛起对西方,是机遇大于挑战,还是挑战大于机遇,如果挑战大于机遇,威胁就是主要矛盾,采取变坏事为好事的态度,认真对待,努力转化。因此,无论是机遇大点,还是挑战大点,根本点都是希望达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共赢状态。
那么,本书作者爱德华·斯坦菲尔德以什么逻辑回答这一问题呢?
作者有破有立。他尝试破掉西方的“中国崛起等同于美国的衰落”的传统观点。这种观点认为,中国经济的疾速发展削弱了美国的地位,美国终将沦为中国的产品市场和债务国。作者也努力建立自己的观点:中国经济实力的不断强大更有可能是利于美国的。他认为,中国的发展将有利于巩固美国的商业霸权。原因是,中国正在参与西方制定规则的游戏,逐渐融入到其主导的经济体系中,以实现自己的现代化之梦。在此过程中,中国遵循西方所制定的规则行事,客观上再次确认了西方公司和制度的主导地位。因此,作者说,这个世界,仍是“我坐庄”!“我”即美国,就是西方。
应该说,作者的观点对中西方都很有吸引力。作者作为西方主流精英的一员,大声说“中国对西方不是威胁”,相信中国人会很喜欢这种观点。作者安慰西方人说,你看,从制度上看,我们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中国人在玩我们的游戏,但游戏的核心要素仍被我们掌握。至少在话语权问题上,短期内中国仍不是美国的对手,美国仍是游戏的庄家。
同时,作者的观点也很有挑战性。既然是“我坐庄”,就暗含了主从关系。对于主从关系,中国人看得很清楚。古人云:为人驱使者为奴,为人尊处者为客,不能立足者为暂客,能立足者为久客,客久而不能主事者为贱客,能主事者则可渐握机要,而为主矣。意思是,受他人呼来喝去的人是奴仆,受别人尊敬以礼相待的人是客人;在别人家做客而不能站住脚的人叫做暂时的客人;能够站住脚的人叫做长久的客人;作为长久的客人但不能主事的人,那么他就是地位低贱的客人;如果能够主事还可以逐渐地掌握其核心,那么他就成为了主人。 按照作者的逻辑向更远处追问,中国持续崛起,会引起中西方主从关系的易位吗?如果主从关系易位了,中美还能共赢吗?我想,更好的一种结果可能不是主从关系,而是平等伙伴关系。从新中国成立到本世纪中叶的一百年,大致是中国从站起来到强起来的崛起阶段。期间,东西方关系有几个转折点:新中国成立是第一个转折点,标志着中国不再受西方列强的奴役。改革开放是第二个转折点,中国开启追赶西方的进程。中国在国际金融危机后成为第二大经济体,可能是第三个转折点,中国与西方平起平坐的态势日益明显。如果有第四个转折点,我们希望是中国与美国以平等伙伴的姿态,携手共创美好未来,而不是谁主谁从。
《中国的逻辑》
爱德华·斯坦菲尔德 著
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