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之歌》首次内地巡演,云门舞集掌门人详解作品
林怀民 醍醐灌顶,舞从心生
4月1日,享誉世界的台湾云门舞集在掌门人林怀民的带领下,携三吨半的黄金稻米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演出《流浪者之歌》。这部作品是林怀民在一次印度的旅程中突发的灵感,并结合了台湾的稻米、中亚的民歌,内容则与“生命”有关。
新京报:《流浪者之歌》创作灵感来自你的一次印度之旅,但为什么这次创作和你之前的作品完全不一样呢?
林怀民:在这个舞作之前,我的作品都是非常饱满、急促和热烈的,直到《流浪者之歌》才真正安静下来。作品里不是在说某个故事,表现某个角色,也不是强调某个道具。因为在印度,我看到了人的生老病死。有一天凌晨,我在印度一个乡间的火车站赶火车。天黑蒙蒙的,我突然在候车室里踩到软软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候车室里,睡满了人。他为什么一声都不吭?这么一想,鼻子一酸我哭了。人只有饿到一口气都没有的时候,被踩了一下,才是没有感觉的。那就是印度。那次旅行,我几乎天天哭。后来我去了恒河,我看到印度教的人把尸体烧掉,把骨灰丢到河里。而在恒河下游200公尺的地方,教徒又在河里洗澡,那是他们的圣河,他们要喝圣水。然后我到了菩提伽耶。在一棵菩提树下打坐的时候,我的心静了下来。有一天一缕斜阳正好从菩提树的叶隙中射在我的脑门上,我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动。于是我想,这份安静以及关于生死,关于成败,这些主题是我下半生要追求的内容;紧接着回到家后,《流浪者之歌》就被糊里糊涂地编了出来。
新京报:可是你是如何让舞者也做到安然淡定的呢?剧中演和尚的演员要站在台上90分钟纹丝不动,还有结尾处演员慢慢在地上画圆,观众看睡着了怎么办?
林怀民:我想正是因为今天的世界非常的急躁,非常的多灾多难,人们才需要那样一点安静。演和尚的演员已经在台上站了17年,如今也都50岁了,你让我说为什么他能坚持那么久,我想这就是心中不浮躁,包括结尾时画圆的舞者。这个舞可能会让一些人睡着。可是当他惊醒之后,他仍然会坐在那里。
新京报:这次作品中最吸引人的亮点之一是撒满舞台的黄金稻米。为什么要选择稻米呢?
林怀民:我是在台湾嘉义长大的,对家乡的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成片的稻田,而且我最爱玩弄稻米,父亲就常常责骂我说稻米是神圣的。也许正因为童年的挫折,我决定把这好几吨稻米搬上舞台。
新京报:听说稻米的幕后故事非常有趣。
林怀民:我们到田里去看,稻米从来不是金黄色的,而是褐色的。为了表演,我们让四个男子汉,用两个礼拜做处理。很多米是尖的,打到身上很疼,所以渐渐地我们才知道要加入选米、染色等技术环节。这个戏在欧洲的演出次数是最多的。我们就让一批米住在法兰克福,另一批米住在美国。它还有很多的住址,我记不住那么多了。还有一年,在美国郊外演出,那是一片森林,我们在台上演着,松鼠在台上偷吃。它们每场都来,结果变成舞者与松鼠“共舞”了。
新京报:乔治亚的民歌和印度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觉得用它做《流浪者之歌》的配乐最合适?
林怀民:这音乐能给人一种强大的力量,让人仿佛置身滚滚江河,就像在印度的恒河,我一听就觉得,就是它。
新京报:你怎么知道乔治亚的民歌与“流浪”一定有关呢?
林怀民:我并不知道他们唱什么,因为它是俄文的。我把舞编完后,就把音乐与舞蹈放在一起,结果发现这首曲子好像就为这个舞写的,长短都差不多。后来我才知道歌曲的内容是有关耕田的。可是耕田的音乐为什么这么长,给人感觉如此的辽阔?这让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年我们在洛杉矶演出,与作家阿城讨论这个问题,他的说法让我恍然大悟。他告诉我文革的时候,他到河套去种地,每天早上吃饱了饭开工,拿个便当系在腰上,呼喊着牛开始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犁地,等回到原来的地方,已经是晚上了。
记者 天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