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的雅典：城市更像是讲堂、学院

油画中的雅典卫城

　　雅典人会说，古城的一切都是从那个传说开始的。当众神开始寻找自己的守护之地时，海神波塞冬与智慧女神雅典娜都把心思放在了阿提卡半岛的这块土地上。由谁来守护这座与爱琴海相伴的城市呢？由宙斯下达一纸不可抗拒的“行政命令”，还是由海神与智慧女神来一场腥风血雨的殊死之战？即使对今天那些在卫城山下仰望巴特农神庙的旅游者来说，波塞冬和雅典娜的选择依然令人惊叹！是啊，在人类社会普遍处于奴隶制桎梏下的黑暗年代，他们争夺“守护权”的方式竟然是竞选——谁能带给这座城市最好的礼物，守护这座城市的使命就将由谁来承担。波塞冬用三叉戟唤来了代表战争与力量的骏马。雅典娜用金矛送来了象征和平与富裕的橄榄。哪个礼物更好呢，是骏马，还是橄榄？比赛结果同样不由宙斯裁决，而是通过众神的“民主评议”产生出来。雅典娜赢了，一座用智慧女神名字命名的城市从此在人类文明史上大放异彩。

　　神话自然是由人创造的。如此美妙的神话故事不仅表达了古希腊人的民主思想，同时也反映了他们建设公民社会的实践。漫步在雅典古城杂草丛生的一处处废墟之间，遥望雅典科学院、图书馆、新王宫、天文台，思绪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梦幻起来。在某一瞬间，两者仿佛重叠在了一起——神话传说的梦境和历史真实的精彩。一切竟然都那样沉静，那样优雅，那样温润，雅典仿佛真的成了神的国度，又仿佛真的会让智慧女神也无比眷恋。

　　没有帝王的霸气，没有贵族的奢靡，也没有才子佳人的狂乱——这大概就是雅典的独特气质，它已经保存了几千年。当欧洲各地的百姓还屈服在蒙昧的奴隶制或暴力的君主制之下时，雅典却在尝试建立城邦民主政治体系和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这里没有臃肿的官僚体制，没有庞大的皇室家族，但却尊崇公民精神和公民理念。雅典为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提供了传授知识的讲堂，为亚里士多德提供了撰写《政治学》的舞台。欧洲人寻求真理的脚步是从这里迈出的，文学、艺术、哲学、法律及自然科学从这里起飞，没有雅典的璀璨的历史，就不会有西方文明的今天。

　　然而，雅典的力量不仅在于它是欧洲文明的摇篮，是人类文明史的一个起点，今天的雅典仍然是有力量的。无论是巴特农神庙、狄奥尼索斯剧场，还是拜伦雕像、奥林匹亚宙斯神殿，雅典璀璨耀目的景观总会给人以遐思、联想和强烈的震撼。对喜欢体验的旅行者而言，雅典是一定要看的，不管你是阅尽人生的长者，亦或血气方刚的少年。在地中海午后的阳光下，破碎的神庙依然圣洁、高贵、堂皇、气度非凡，坍塌的墙垣依然弥漫着宁静、安详、快乐、幸福的美感。在盛夏时节的阿珂罗波里斯山顶，来自远方的旅行者也许会看到一只只漂亮的蝴蝶在卫城遗迹间无声地飞舞，它们在断壁间翻飞的舞姿仿佛是在追随飘逝的纯真和浪漫。蝴蝶飞过的每一条小巷、每一个开满了茉莉花的花坛都仿佛充满了历史情怀。旅行者会产生瞬间的幻觉，感觉自己正在变成飞舞的蝴蝶，穿梭在跨越千年的历史和现实之间。这是雅典的魔力。这样的魔力曾经让作家夏多布里昂发出了“体会到一种使人不再思索的极大快感”的肺腑之言。

　　是啊，雅典是有力量的，但它的力量从来都不是外表的威武豪迈。只有在1896年举办第一届、2004年举办第二十八届奥运会时，它才显示出雄健有力的内涵。在没有盛会或庆典的悠悠千载岁月里，雅典是典雅的，纯朴的，诗情的，整个城市甚至更像是一座讲堂，一所学院。漫步在雅典老城区，每一条街巷的拐角，每一幢古老民居的阳台，似乎都在述说着人们对逝去时光的眷恋，同时承载着对尊重和继承传统的信念。先哲们仿佛仍然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袍在行走，身边聚集着一群热情奔放的青年。尽管今天的雅典是欧洲的商业中心，是希腊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但它在欧洲八大都市中，依然风格独特，别具风采。

　　现代化并没有损坏其传统的城市风貌，居民也依然讲着典型的地中海式语言。几千年前学者辩论的广场仍在，老城区传统的市民集市仍在。强烈的本地符号绝不会让旅行者误以为闯入了欧洲的另一个城市，或是产生似曾相识之感。

　　雅典的力量在于它的变与不变。雅典人会说，有一类人是不该造访雅典的。这些人认为，“这座城市可能正在沦为落后于时代的‘博物馆城市’”。他们看不惯“雅典的城市外貌过于陈旧破败”，他们批评雅典看起来“没什么钱”，同时也缺乏争做国际化大都市的“积极心态”。这样的人是鼠目寸光，还是“站在时尚前沿”？对此，有力量的雅典恐怕早已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汪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