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2011普利策年度特写新闻摄影奖得主芭芭拉·戴维森
美国黑帮冲突受害者记录
文/刘旭阳 金慧瑜(实习) 编辑/ 戴敦峰 图/Barbara Davidson/LAT
在洛杉矶,“哪儿的”(Where you from)这三个字往往是一场危险游戏的开场白。答对了,你会赢得诸如一瓶麦芽酒之类的奖赏,顺带一条活路。答错了,一两秒钟之内,你就会被迫吞下数颗子弹。
2009年夏日的一个清晨,《洛杉矶时报》摄影记者芭芭拉·戴维森(Barbara Davidson)接到一个沉重的电话,随即赶往洛杉矶西南部郊区霍索恩市的一个葬礼。在那里,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幅黑白无声的画面,白色灵柩被黑压压的悲戚包围。她看到埃德温·柯本(Edwin Cobbin)的家人们,正为他举行告别仪式。埃德温的奶奶对她说:“我快崩溃了,我们全都糟透了。”
几个月前的一天,17岁的埃德温正在自家前院搬东西,一辆SUV突然冲了过来,两个男人下了车,边搜他的口袋边问:“你是哪个帮的”埃德温非常不解:“什么?我不是什么帮的。”其中一人拔出手枪,朝埃德的脑袋开了两枪,然后两人跳上了车消失不见。
这种在科恩兄弟的电影中才得以一见的血腥场景,在洛杉矶黑帮势力盛行的地区并不少见,也是芭芭拉每每用镜头捕捉和记录的故事。过去两年中,这位美国女记者以她一贯对社会问题的关注和一双懂得创作的眼睛,近距离拍摄了一组黑帮冲突受害者的众生相。凭借一系列反映黑帮冲突受害者的照片,她获得了2011年普利策特写摄影奖。
然而她却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我只是希望这些照片能让社会意识到黑帮暴力冲突这一问题的存在,以及它对那些无辜受害者的重大影响。”她在接受《外滩画报》独家专访时说。
“这个故事和数字无关”
加拿大女摄影师芭芭拉·戴维森曾经获得过多项摄影类大奖,包括第63届国际新闻图片奖(POYi)的最佳报纸摄影记者,以及和同事报道“卡特里娜飓风”而获得2006 年度的普利策新闻奖。尽管多次在战地采访,也时常徘徊在生死边缘,但是对于她来说,记录洛杉矶黑帮受害者的故事,同样是对自己的巨大挑战。
为了完成这组故事,戴维森遇到的一个困难就是要去说服她的编辑们重视这个题材。尽管暴力犯罪率在下降,“但是哪怕只有一个人受害,也让人无法接受。犯罪率不是关键,因为这个故事和数字无关。它讲述的是那些因为可怕暴力事件而余生充满痛苦的人们的故事。”
美国联邦调查局公布的年度调查报告显示,过去几年中,美国整体犯罪率基本持平,但街头帮派杀人案却猛增25%,占所有杀人案件的半数以上。FBI发言人比尔·卡特证实,如果单从造成的伤亡人数来看,“美国黑帮的危害的确已经超过了恐怖组织”!
美国目前有黑帮25000 个,成员超过 75万人,无论是黑帮的数目还是黑社会人员数目都是历史新高。这些黑帮成员在美国各地活动频繁,在毒品贩卖、金融等诸多市场从事非法活动,非常猖獗。
洛杉矶黑帮可被视为美国最臭名昭著的恶势力。洛杉矶西南区是拉丁裔和非洲裔美国人聚居的地方,贫穷落后,滋生了数个黑帮帮派。其中最著名的两个帮派就是“嗜血帮”(Bloods)和“瘸子帮”(Crips)。近年来黑帮组织内部更新换代,造成街头黑帮火拼不断,在这过程中,许多无辜的市民也被他们的流弹击中。
十年以来,洛杉矶的犯罪率直线下降。2010 年,洛杉矶共有314起谋杀案,这一数字是从上世纪六十年代以来最低的。但即使该区域的犯罪率在下降,暴力冲突却在上升。芭芭拉用一张张黑白照片告诉人们,乌云依旧笼罩着洛杉矶郊区。
2009 年到 2010 年,她深入南洛杉矶、康普顿、瓦茨等黑帮冲突泛滥地区,走进受害者的生活,就如同走进埃德温一家的生活一样:失去儿子的父母会向她倾吐各种感受,而埃德温两个尚未记事的弟弟也对她毫无戒心,让这个善意的陌生人记录下他们玩耍的画面。
由于戴维森的报道,《洛杉矶时报》的网站上已经成立了一个旨在帮助这些受害者的论坛,读者们号召大家捐助衣物、日用品和电子轮椅等等。同时,读者们该网站上开始探讨,嘻哈音乐对帮派的颂扬是否合适,以及公益项目能否解决掉这一社会毒瘤。
危险游戏
芭芭拉记录了太多次荒谬的死亡。和埃德温一样,杰米尔·肖(Jamiel Shaw Jr。)也死于一个荒谬却冷酷的问题。
19岁的佩德罗·埃斯佩诺亚(Pedro Espinoza)4岁就偷渡进了美国,12岁的时候成了“十八街帮会”的一员。该帮会大多由西班牙裔年轻人组成,大约有8000至 20000人,被公认是洛杉矶最大的一个帮派,以及“一群带着枪到处乱晃的白痴”。不过埃斯佩诺亚对此却“深感自豪”。
2008 年 3月2日,在度过四个月的刑期后,埃斯佩诺亚走出了监狱。晚上八点半,他和几个朋友开着车四处转悠,享受星期天的美好傍晚。这天的天气不错,鸟叫虫鸣,虽有雾但也不是那么惹人讨厌。
唯一错误的一件事是,他的面前,走过一个黑人青年。
这个年轻人正是17岁的杰米尔·肖——当地高中的橄榄球明星,已被斯坦福大学录取。他正从商场走回家。
埃斯佩诺亚开着车,摸了摸枪,慢慢靠近肖,他侧出身子对肖喊道:“你属于哪儿的?”
在洛杉矶,这三个字(Where you from)往往是一场危险游戏的开场白。答对了,你会赢得诸如一瓶麦芽酒之类的奖赏,顺带一条活路。答错了,一两秒钟之内,你就会被迫吞下数颗子弹。
肖答错了。事实上,他经过的街道,正是嗜血帮控制的区域,而肖又有着黑色皮肤,于是,“你是哪儿的”就成了一句不必回答而只为加强语气的问话—更是一句不可能答对的问话。这种对被害人来说极不公平的做法在黑帮成员看来非常正常,他们一贯认为,快速驶近某人,迅速射出几枪,疾速驾车离开是一种值得荣耀的行为。
肖吃了两枪。他的父亲听到枪声,从房里冲出来,看到儿子躺在一棵树下——三年前,父子俩和市长一起种下这棵树。“那是‘洛杉矶百树行动’,肖还在这棵树下和市长合了影。”肖的父亲含着泪,对芭芭拉回忆起自己与儿子的过往。
肖去世一年后,洛杉矶中学橄榄球队举办了第一次主场球赛,芭芭拉再一次应邀前往。开场前几分钟,她用相机记录了八名队员在衣帽间里手拉手祈祷的画面:他们紧闭着双眼,默哀,仿佛在感受这支队伍的前任领导者的存在。“我在心里默念我想到的一切,希望我们一切都好。”肖从前的队友唐·莱斯利哽咽着对芭芭拉说。
除了嗜血帮、瘸子帮以及“十八街”这些洛杉矶跨国犯罪黑帮,作为整个洛杉矶黑帮冲突的前沿,洛杉矶南部还是诸多黑帮的发源地,例如第三十八街帮(the 38th street gang)、佛罗伦萨13( Florence 13)。
这一地区是众多穷人的聚居地,人口复杂,尤其是黑色肤色和褐色肤色的人群关系紧张,那些持枪、驾车射击或是贩卖毒品的人群之间则更为紧张。让芭芭拉觉得最可怕的是,他们往往不带目的地选取射击目标,对那些突然闯进他们视野的陌生人,不加任何解释,没有任何警告,就扣动了扳机。
黑色回忆
在洛杉矶长滩纪念医疗中心,芭芭拉看到一个女孩躺在病床上,空洞而期待地望着窗外。她叫爱利卡·米兰达(Erica Miranda),这个十岁小女孩有一天在普顿的老屋外抱着篮球蹦蹦跳跳的时候,街角处的一个年轻人忽然开始疯狂扫射,直接导致米兰达的背部、膝盖和臀部遭受了3 枪,她的两个亲戚也遭到了枪击。
戴维森后来知道,当时那个17岁的凶手正在参加他帮派的入会仪式,而后来在法庭上,这个帮派青年被无罪释放。米兰达和她的母亲现在仍然生活在康普顿,距离枪击事件发生地不远处。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但是一家人仍然生活在恐惧中,她们始终怀疑有一天那个凶手会找到她们,报复她们,因为米兰达出庭指控了他。
和所有母亲一样,米兰达的母亲对芭芭拉哭诉说:“我希望那是我,而不是她来承受这一切。她不该被这样对待。”她也一直为没有让孩子在屋子里呆着而悔恨万分。
芭芭拉还拍下了米兰达的好朋友给她画的贺卡,稚嫩的笔触写着:“亲爱的,我们都希望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在为你祈祷——我和阿历克斯、托尼和安东尼在为你打篮球呢。”
对于那些无辜陨落的年轻生命,芭芭拉尽力保持着克制的愤怒和专业的冷静。丹尼·法伯二世在距离毕业还有三个星期的时候,死于黑帮枪战;14岁的多米尼克·皮特雷在混有黑帮成员的派对上遭乱枪扫射,不幸丧生。“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芭芭拉说,“她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呆在了一个错误的地方。”
那些逝去的生命固然无法追寻,留下的生者却要在余生中被迫与黑色的回忆相伴。这种无奈、生硬的现实无数次出现在芭芭拉的镜头下。
万圣节的夜晚,5岁的男孩香农穿着蜘蛛侠的戏服,在自家后院里玩耍。几秒钟之后,一场短暂而突然的黑帮枪战终结了他的生命。接着,媒体进行了大量报道,公众进行了集体哀悼,而让芭芭拉感到失望甚至愤怒的是,小香农的悲剧和其他黑帮冲突遇难者的一样,如闪光灯般从大众视野中迅速消失,不再被人提起。“但对于幸免者来说,对那些残疾的受害者、丈夫、父亲、母亲、挚友、故旧来说,没有遗忘,只有继续活着。”芭芭拉说。
硝烟散去,伤痛仍在。这一群体经年累月地挣扎于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中,而这种挣扎又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扭转了他们原有的生活。“他们有些人坠入了忧郁症的深渊,原本的工作和对生活的美好期望永远地漂浮在了水面之上;有些人成了积极的社会活动者,他们加入委员会、写信、在高校做演说,以期改变现有的法律制度;有些人苦于无脱身之计,无法离开现有的危险处境,只能依靠祈祷,惟愿那些可怕的经历莫再重来。”芭芭拉说。
奇迹
三年前,士兵阵亡纪念日的一个傍晚,孕妇罗斯·史密斯(Rose Smith)正从菜场回来,准备那天的晚餐。在瓦茨的家外面,她听到了枪击声。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子弹的目标,因为这一带一直都是黑帮混战的场所,她还是本能地快跑。快到前门时,她忽然觉得,子弹已在瞬间撕裂了她的手臂、背部和下巴。“那一瞬间,罗斯唯一想到的是,天啊,别让我死!我还有两个孩子!我的身体里还有个孩子!”芭芭拉说。
事后罗斯才知道,其中的一颗子弹粉碎了她的脊髓神经。“医生跑过来说,我们用X射线观察过了,你以后不能走路了。”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失去肚子里的孩子。七个月后,她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孩,取名为奇迹(Miracle)。“她的存在对罗斯来说就是一场奇迹。子弹穿过子宫,小奇迹却逃过此劫,尽管她一出生就对妈妈的止痛剂上了瘾。”芭芭拉在为她们庆幸的同时,更为这个五口之家的未来忧虑。
数月的物理治疗过后,罗斯和她的丈夫拼凑了一些钱,搬到了距离南加州大学不远的一所小公寓中。但她却从此只能和轮椅相伴了,丢了办公室行政的工作,到现在也没找到新工作。政府给她丈夫一小时 9 美元作为照顾她的工钱,但这种经济窘况犹如身处悬崖。这家人还在培植小奇迹的脐带干细胞,以期某一天能够用它来帮助罗斯恢复脊柱的知觉。
罗斯的丈夫曾这样说道:“没有‘奇迹’,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挺下来。她和她妈妈一样,是个战士。”而在芭芭拉看来,“她们活下来就是战士”。
“除了自己,没人能帮我挺过来。孩子们总是给我鼓励,而我现在只是需要花更多时间来照顾他们....。.在我在遭到枪击之前,我和丈夫总是对半分家务活,现在,他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但他渐渐知道,这就是生活了....。.孩子们总会问我,妈妈,什么时候能去迪斯尼呢?这是最让我心碎的事。”罗斯至今没有勇气告诉她的孩子们,她永远也不能站起来了。
“没有人帮助他们,她正在竭尽全力抚养她的三个孩子....。.罗斯的下半身瘫痪了,对他们来说,艰难的生活仍在继续。”芭芭拉说。
事实上,这种艰难和苦痛已让罗斯接近崩溃边缘:并非只是她再也不能走路,再也没法穿好袜子,也不只是和丈夫没来由地争吵,而是无论白天黑夜,原本心里那份宁静平和的感觉被永远地剥夺了。
“有好几天,我没法下床,因为我的腿抽搐得厉害腿上的神经痛起来就像火烧一样,万般刺痛。孩子们知道这些,因为如果我还没起来,他们就会走进房间,问:妈妈你还好吗,需要点什么吗?”
至今,警方仍未抓到嫌疑犯。据说这起暴力枪击和当地 Bounty Hunters的一场内部冲突有关,这一帮派是 Nickerson Gardens区域的主要黑帮势力,主要从事贩毒。
无解的问题
和罗斯一样,四岁男孩何塞的母亲温德丽·安德拉德也向芭芭拉提出了她的困惑。
2009 年的一个晴朗午后,洛杉矶的长滩,何塞和他的姐姐在家门前的走道上玩耍,不时对远处的冰淇淋车挥挥小手。而马路中央,一个46岁的中年男子和另一个人正吵得凶。他突然拔出手枪,扣动扳机——子弹却击中了小何塞的后脑勺,直达他的右耳附近。“我抱着他喊着叫着,却一直没救护车来,慢慢地我摸到,他脑袋上的洞在淌血。”这位母亲向芭芭拉述说着当时发生的一切。
万幸的是,小何塞活下来了。
这个如今头发蓬松的小男孩看上去相当健壮有力,很难让人想象曾被子弹击中过大脑。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他遭受了严重的失忆,学习能力受到影响,平衡性也存在很大的障碍,有时候会突然跌倒在地上,还会时不时暴怒起来,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现在没法集中意识,不再是从前那个小男孩了。”芭芭拉说,何塞之前是个安静的小男孩,现在却经常容易激动,动不动就打人,却又时常会觉得害怕。
对芭芭拉来说,她遇见的灾难永远没有最糟糕的。这个一直梦想成为一名消防员的小何塞,在失去了一健康孩子的身体和心智之后,又在枪击发生后的第六个月,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他搬离了这个家,留下他的妻子和五个孩子蜷缩在一张大床上。
芭芭拉说,那个黑帮分子最后被判了35 年监禁,但何塞经历枪击的走道上至今还残留着血迹,就像他们的生活中将永远留下无法磨灭的悲伤印迹,伴随他们接下来的人生。
“何塞的母亲最常对我提的问题是,因为这一切,他将和别人拉开多大一段距离?他今后又会遭遇什么?如果他没有遭遇这场枪击,他的未来又会是怎样?但是,她却没有能力带她的孩子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那些受害者的问题总让芭芭拉觉得自己能做的太有限,因为他们的问题从来没有人能够回答。
2009年万圣节前的晚上10点左右,威尔逊高中的橄榄球比赛刚结束不久,数百人聚集在校门口。身着超女服的麦乐迪·罗斯(Melody Ross)和好朋友多丽在路边交谈,但她的迷人笑容却在两个16岁黑帮成员向人群开枪后的几秒钟凝固了,并且躺在了一片血泊之中。“她叫过我的名字。”多丽不断回忆起最后一次听到她最好朋友的声音。
芭芭拉说,这一天,离麦乐迪 十六岁的生日刚过去一个月。这个亚裔女孩拥有一份漂亮的简历:荣誉学生、撑杆跳运动员、积极乐观、准UCLA人。
“一切原本就此结束。但是这一枪给她的亲人、挚友所带来的伤痛却如涟漪一般向外扩散。”上世纪80年代,麦乐迪的父母从柬埔寨的大屠杀中逃到了美国,本想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安全的环境,却没想到,“离开了柬埔寨的杀戮战场,却终结于另一场屠杀。”她的叔叔告诉芭芭拉。
多丽和麦乐迪原本计划一起上大学,都梦想成为时尚设计师。而如今,“多丽失去了她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芭芭拉说。“这些黑帮成员完全不知道自己伤害了多少人。他们伤害的是所有被杀害的人和他们的家人朋友,以及整个社会。”芭芭拉对多丽的这段话总是印象深刻。
而多丽一直在问的问题是,为什么她活了下来,她最好的朋友却没有。“她比我好,比我更能让人快乐。我也经历了枪击,但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是她?”
除了这些无解的问题,芭芭拉还记录下了故事开头那个无辜少年的父亲的提问。
芭芭拉说,肖的父亲曾是个谦逊低调的人,如今他却激愤而充满斗志,尝试去讨伐这个社会上存在的暴力。他不断对洛杉矶的官员进行长篇演说,以期改变对有暴力背景的非法移民的政策——正如那个“十八街”的黑帮成员埃斯佩诺亚一样。“如果早先他就被遣送回了自己的国家呢?如果他从未被允许走在我们的街头呢?如果那天他没有看到我的儿子呢?我有许多如果,但我却没有了我的孩子。”
但芭芭拉还是体察到了这个父亲的脆弱和无助,他对她倾诉道:“我的弱点就是一想到他就哭个不停。我没法再是以前那个我了,因为肖是让我得以完整的一个人。”而肖的母亲是在伊拉克执行任务期间得知自己儿子的死讯:“那怎么可能?美国理应是最安全的地方,尤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
“肖的父亲如今常说的一句话是:你可以对明天存有冀望,但你只能是为此时此刻活着。”芭芭拉说。
葬礼那天,看到自己的儿子躺在棺材里,“像只狗一样被杀害,真让人有种要去把黑帮里的人统统杀死的冲动!”肖的父亲对芭芭拉说,“我梦想成为一个反犯罪的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