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来京演讲,亮出“一个作家的证词”
“伟大的文学让生活更美好”
记者 路艳霞 实习记者 陈涛
昨天上午,当头发雪白,西装笔挺的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风度翩翩地走上讲台,座无虚席的中国社会科学院社科讲堂里立即涌起了巨大的声浪。来自四面八方的读者用掌声和欢呼声表达着他们的期待——面对这样一位在去年赢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大师,以及这场题为《一个作家的证词》的演讲,人们无法不感到好奇,他究竟会吐露出什么样的心声或观点?
略萨的此次北京之行似乎略带曲折。因为从上海飞往北京的班机晚点,他在登台演讲之前刚刚经历了一个几乎无眠的夜晚。但这位75岁的老人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倦容。谈文学、谈创作、谈童年,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小时,他甚至都没有喝口水来润润嗓子。最后,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只要讲到文学,我就说个没完!”
小时候曾为名著改结尾
演讲伊始,略萨的思绪便飘回到了遥远的玻利维亚。童年时,他从出生地秘鲁搬到了这里,在一个名叫科查班巴的小城,度过了整整十年天堂般的时光。从5岁开始,略萨便学会了识字看书。回想当年的这一壮举,他说这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那时他几乎读遍了周围所有的小说,这让他进入到了“扑朔迷离的不同时空的世界”。
一个令略萨印象深刻的细节是:“读《基督山伯爵》时,当看到基督山伯爵死了的时候,我泣不成声。”再后来书看得多了,他开始对许多世界名著的故事结局感到不满;从那时起,他便开始动手改变故事的结局。正是因为这样一个举动,让他细心的母亲发现了儿子当作家的天赋。
略萨认为,在所有的作家当中,萨特和福克纳是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作家,他甚至尊称他们为“老师”。“我的《城市与狗》《绿房子》《酒吧长谈》都体现了这两位伟大作家对我的影响。”
“萨特说,文学负有社会责任,不应该脱离社会,文学是一种行动的方式。”略萨至今仍对这段名言记忆犹新,他深深地迷恋于“文学是一种行动方式”的铿锵表述,并且因此坚信,文学要唤醒人们的意识,文学要面对社会问题,而且要解决问题。福克纳则教会了略萨如何丰富自己的文学形式。“福克纳文学形式多样,狂野的语汇,节奏和张力的掌握,丰富多彩的颜色,饱满的情感,时空顺序的组织,结构的串联,故事的描述,就像是叙述性的建筑。”他坦言,自己的《城市与狗》、《绿房子》等早期作品,无不受到福克纳的影响。
小说不仅为了说实话
作为一位新结构主义大师,略萨的很多小说荒诞色彩颇浓,而叙事手法也非常跳跃。不过他声称,自己的小说题材都是自然产生的,“是题材选择了我,而不是我选择了题材。”
比如著名的《胡利娅姨妈和作家》,其中的部分情节来源于他在秘鲁当记者时遭遇的真人真事,但略萨在其加入到纯粹靠想象力编造出的故事之中,将现实与想象力相结合,结果发现了新的创作手段。“文学不可能纯粹、完全、客观表现现实,不可能把现实完全移植进去。”他由此得出一个令人瞠目的结论,“小说不仅仅是为了说实话,也是为说谎话。”
因为受到萨特的影响,略萨早先总是回避用幽默的笔触去写作,他一直认为,“严肃文学不应该让人捧腹大笑。”但在上世纪60年代,他偶然发现了一个颇为荒诞的故事,但是如果“严肃地讲这个故事,大家不会相信,一定会觉得虚假,是人为编造的。如果你想别人相信你的故事,有说服力,去说服那些读者,就必须要让读者发笑、微笑、捧腹大笑。”于是,他开始尝试着用幽默的笔法去写作,结果便创作出赫赫有名的《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
“这对我是崭新的体验,从此,幽默始终出现在我的小说中。幽默丰富了我作品的表现形式。”有意思的是,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幽默感,当有人询问略萨,谁会成为下一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时,他当众调侃说,如果自己有决定权,就会把博尔赫斯从墓中唤醒,将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他。
不缺计划,却缺时间
今天,文学似乎正在悄悄淡出大众的文化视野,但略萨却不遗余力地向人们讲述着文学的意义。
在他看来,文学是一个公民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至关重要的工具。“人不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应该想办法到达别人的心灵,穿过语言、穿过文化,了解别的习俗、别的文化、别的信仰。”略萨说,当今社会,专业化让人们隔行如隔山,沟通起来更加困难,“但文学发挥了很好的作用,打破专业化隔离,让不同的人找到相通的地方。”
略萨告诉读者,看文学作品其实并不是浪费时间,“相反,文学阅读为自己树立批判精神,它是减少现实世界对人造成粗暴干预的有效方式。”他甚至觉得,当人们迷茫时,可以通过阅读文学寻找答案,“伟大的文学应该帮助人们生活得更好。”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略萨对作家寄予着厚望。他认为,作家完全是自由的人,有好的想象力,他们应该通过自己的作品帮助人们生活得更好,让人们面对世界找到生活的勇气,有探究生活的激情。尽管他也承认,不是所有作家都有天赋。但是他又忠告从事文学写作的人们,“只有坚持不懈,不断自我批评,天赋完全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至于他自己未来还有哪些写作计划,略萨的回答是,“我的文件夹里从来不缺少计划,缺少的是时间。我希望有足够的寿命把自己的计划都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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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为略萨唱赞歌
昨天下午,略萨和中国作家面对面谈文学,但他满耳听到的是来自同行的赞歌。
作家莫言说,这几天他买了不少略萨的书看,他夫人看到了书上略萨的照片,来了一句“这么潇洒的人!”再看了看莫言,随后扬长而去,但那一晚,她没有给作家丈夫供应晚餐。莫言玩笑说:“略萨的到来是对中国作家的伤害,也是对中国妇女的伤害,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而略萨则随后笑答:“我为对中国作家家庭生活造成的影响感到抱歉。”
作家阎连科则说,在中国出版的25本略萨著作中,他读了至少有六七本,他说:今天坐在这里的略萨是成功的骄子,但从写作的孤儿到成功的骄子,谁都要经过艰辛的努力,目前,我们宁愿做写作的孤儿。
作家刘震云说:“略萨的作品是我的老师。”看过大量略萨作品后,他认为,中国和秘鲁一样都是幽默的民族,“在面对严峻现实时,严肃让严峻变成了一块铁,但幽默让严峻变成了一块冰,冰最终会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