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杜衡权在江苏看到一团烂竹纸,他花了 200元买回来,将它泡在水里,让纸团慢慢断开,然后逐字裱出来,惊喜地发现这堆不起眼的“烂纸”竟是罕见的《石门颂》拓本(如图),他用整整两年的时间完成了这一珍贵拓本的翻裱工作。
右图为杜衡劝的崖柏收藏。
杜衡权的书法风格很独特,看上去有点像甲骨文,又被他写在为翻裱古籍而收藏的珍贵故纸上,形成“故纸堆”,由此,这位著名书法家将古籍收藏、旧书翻裱、崖柏鉴赏融为了一体。
近日,有朋友向记者介绍说,广州西关有位“文化达人”,古籍收藏、旧书翻裱、崖柏鉴赏是他的三大爱好,“他收藏的古籍涉及碑帖、画册和经、史、子、集等数万册,古籍多而全,版本都很珍贵。”
怀揣一份好奇与仰慕,本报记者日前在老西关恩宁路上的一家古籍书店里寻访到这位“文化达人”杜衡权。杜衡权出自书香门第,祖父是读书人,外祖父是儒商,都藏书颇丰。杜衡权的童年就是在书香的熏陶之中度过的。眼前这位穿着朴素、神情淡定、谈吐谦和的广州人浸润着一股浓厚的中国古典文化气质,与古书气十足的书斋相得益彰。采访中,他几次强调:“希望我的学生们能够精益求精,将古籍旧书的翻裱技术以及这项枯燥但意义非凡的工作一直传承下去。”
策划:刘亦凡 文/图:刘艳
收藏古籍
30余年10万余册
在杜衡权的书斋中,记者看到整整十几米长的一面墙的书架上都摆放着页页泛黄、发黑的线装古书籍,每一套都有手写标签,清嘉庆、道光以至民国等不同历史时期的典籍一目了然。
然而这些只是杜衡权收藏的冰山一角,“30多年来,我大概收藏有1万套古籍,约10多万册。”由于南方气候潮湿,每三个月,杜衡权就会召集他的亲朋好友以及学生举行一场热闹的“翻书会”,“书要翻一翻、抖一抖,才不会腐烂,还要放防虫药,防止虫蛀。”
杜衡权回忆道,10多岁时,他就在广州纸行路、东川路的收购站里,专门在那里搜集被“清理”出来的线装书,有时候趁收购站的人不注意,抱起几本就跑,时间一长,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于是他不得不掏出买零食的几分钱,把一大堆线装书买回家里。
成年后的杜衡权赴天津工作,而天津是明、清两代京城的后院,所居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极多,民间的古籍收藏十分丰富。但世易时移,当老一代的藏书家去世后,那曾被视为命根的旧书被纷纷变卖。那时,杜衡权在天津的街上常买到不少好书。他并不满足,又通过各种渠道,对津城内藏书家摸了个底,一有其后人要变卖古书,他即前往购入。最大一笔收购高达16万元——这在上世纪90年代初可是一笔大数,他得到的是当地大学一位已故教授6大书架的多年藏书,杜衡权包了一个集装箱才运回广州。
“在广州,10万个人里面能有一个人是玩收藏的,在10万个玩收藏的人里面能有一个是收藏古籍的。”一些行内人士看过后,称赞他为保护我国珍贵的古籍作出了贡献。著名古籍版本学家王贵忱造访杜衡权的“知好乐”书斋后,欣然题下“古籍飘香,继承传统文化”。
抢救古籍
精研翻裱抢救1万多册
线装书所用的材料都是一些宣纸、竹纸、黄麻纸、白麻纸等,很多书在收回来的时候就破烂不堪,还有许多古书时间长了也会发霉、发黄,甚至霉烂。所以,杜衡权由收藏古籍演变出另外一个爱好——翻裱古籍。他一有空,就伏案修补,小心翼翼地把一本本线装书拆开,用药水消毒、用宣纸裱好,然后按内容顺序装订成册——杜衡权已经抢救了1万多册古代线装书。
记者在书斋看到他刚刚翻裱完成的一套《宋史》,共100册。随手翻看几页,不觉惊叹翻裱工艺的奇妙,几乎看不出任何破损的痕迹。“不同材质的古籍要用不同时期的纸质对应修补。”为此,杜衡权收藏了许多不同年份的故纸,再经过比较分析,确认具体所需的纸质——他让一本本接近“消亡”的古书“复活”。经他抢救整理的古籍、碑帖不乏珍贵版本,如《圭峰山定慧禅师傅法碑》(明代拓本)、《汉礼器碑》(清代拓本)、《尚论书》(清代手抄本)、线装《二十四史》、《石门颂》拓本等等。
“线装书起源于宋代,一直流传到民国期间,每本线装书都是一段历史,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贵的文化遗产,后人要爱之惜之。”很多人关心,这些价格不菲的“遗产”在他之后如何安排?对此,杜衡权很淡然地说,倾尽一生精力和积蓄所留下的这些文化财富并不属于他私人所有,“也许博物馆、档案馆等公共机构才是这些宝贝的最终去处,我只是希望我的学生们能把抢救、翻裱这项工作精益求精地做下去。”
鉴赏崖柏
从不起眼到上百万
在杜衡权的书斋,还到处点缀着一种形态各异的木雕,这就是他的第三大爱好——崖柏。杜衡权收藏的崖柏都是死后又在地下埋藏了1000年以上的老树根。早些年,这些树根并未引起多大的社会关注,杜衡权是2008年通过朋友才认识到崖柏的。“就是觉得喜欢,”于是,他便雇人从四川买回来两大车这样的老树根,然后,再请木雕师傅针对不同大小、造型、肌理进行不同的艺术创作。
而近几年,崖柏的价格随国内收藏业的繁荣而“水涨船高”,杜衡权自己也没想到这些曾经不起眼的老树根竟成为了每件上万、上百万的艺术品。书斋里,记者看到,有的崖柏被雕成弥勒佛、古文人等具象人物,同时也有不经过雕饰,像龙须一样张扬开来的,有的则稍加修剪,变成了具有了毛笔架。
因为喜欢崖柏,杜衡权的书法也受此影响。他将崖柏的肌理纹路融入到笔触中,又因长期与古籍结缘,杜衡权的书法融“金、石、简、篆、隶”特点形成了自创的风格。
崖柏,生长于海拔700~2100米土层浅薄、岩石地带的针阔叶林内,是恐龙时代白垩纪的孑遗植物,是世界上极其罕见的“活化石”物种,被植物学家称为世界上最珍稀的裸子植物。据介绍,崖柏以“白包红”最为名贵,“在一件崖柏中,通常有红、有白,红色是完全干掉的木,而白色则表示里面还有水分,奇特的是,这种材质埋在地下1000年都不会腐烂,而且会散发天然的香气,令人心情舒畅。”
杜衡权介绍说:“其实最珍贵的不是那些经过具象雕刻的崖柏,而是像龙须那样自然形成的。有些地方搞崖柏展览,光买保险就几百万,可见其价值。”
收藏故事
有一套《二十四史》,收回来后是乱七八糟,那是杜衡权在西安一居民家里发现的,“放在杂物间,主人准备当废品卖掉!”他说,很多珍贵的资料就是这样流失的,他整理后发现缺了《汉书》、《后汉书》,于是到处寻找,几个月后,才在天津一收藏家那里把这两本书买回来。
“真正系统地收集古书是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的”, 杜衡权回忆说:“那一年刚刚结婚,与爱人到北京旅游度蜜月,身上带着2000多元,刚到北京那一天,他就看上了一堆堆的线装书,结果一下买了几十本,后来一算,只剩下回广州的路费了,结果他们取消了这次旅游,当天坐火车回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