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读书》 连环画留住的一段真实历史
韩冬娇 本报记者 孟楠
领任务 五人变两人
1954年，在国家有关部门的指示下，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同志带着由徐光玉改编的《我要读书》连环画脚本来到了东北美术专科学校(现在的鲁迅美术学院)，希望把它改编为连环画。
学院领导经过研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当时已经创作过高玉宝另一段童年经历《童工》连环画的周立、路坦、陶治安、贲庆余和王绪阳五人。“当时我们几个人都是刚毕业的年轻人，对上级交给的任务都特别认真。”王绪阳回忆说，接到任务时的心情是忐忑的，一方面是能接到这样的大任务很荣幸，对自己也是种锻炼；另一方面是再画高玉宝的作品时，准备工作一样得从头再来，一点也不轻松。
由于工作变动，周立和陶治安不能参加合作。1954年3月，剩下的三个人背着行李卷，乘坐公共汽车来到了辽南复县(今瓦房店市)孙家屯村高玉宝的家乡体验生活。中途，路坦为追求更多的创作自由选择了退出。最终，《我要读书》连环画由贲庆余、王绪阳二人合作完成。书中一共88幅画，其中有四幅画仍为路坦所作。
访故乡 经典源于真实
上世纪50年代中期，复县还很贫困，“到处都是黄秃秃的沙丘，细小的杨柳被人称作是狗尾巴式的，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当时一下车，看那地方真是很荒凉，因为穷啊，什么都没有。刚开始，我们感觉没什么可画的。”王绪阳说。当时高玉宝的父亲和弟弟都还在世，但因为他家里的房子太破太小，县政府和文化局就安排王绪阳和贲庆余两人在附近的一个老乡家里住了1个月。
这里的人们是淳朴好客的，两人与高玉宝的亲人和朋友生活在一起，深刻地体会着书中那个小主人公所经历的一切。由于高玉宝的母亲当时已经去世了，两人就找到一位年龄、形象、性格很接近的农村中年妇女作参考。因为丈夫患病在床，她像玉宝妈一样关心且照顾着自己的孩子。那壮硕的身材、宽宽的额角和深沉的眼神虽未都入画中，但深入体验人物内在的东西无疑是对创作有益的。
周先生围着大围巾的背影，则是连环画中另一个经典画面。都说背影比正面难画，两位画家画了很多幅素描，搜集了很多旧图片，才找到了这背影的真实节奏。微弓着的背，宽大的骨架，古朴的衣衫以及厚而结实的粗毛线织成的大围巾重叠的变化，种种素材点叠在一起勾勒出这位富有正义感老人的生动形象。
忆创作 感觉沉淀一切
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后，两人感觉当初看着荒凉无比的一草一木，仿佛都开始体现出故事情景，处处都能激发起他们的创作火花来。被高玉宝热情描写过的村头、小河边、过了河的树林、上学的大道及太平山和山上的小学校，两人每天都要走个来回，就像是生活在书中。
在绘制玉宝妈连夜为玉宝准备小学生服的一个场景时，两人想起了房东家的小油灯。那个晚上房东一家都睡着了，只有老奶奶斜倚着身子，含着烟袋有一眼没一眼地望着她的孙女趴在炕上学习。炕沿上的小油灯散发出的微微颤动的光是那样温馨而甜美，两位画家仿佛看到书中玉宝眼巴巴地望着母亲手中自己的小学生服的情景，那种充满希望的雀跃心情充溢着整幅画。
有一天，两人碰上了一个送葬的队伍。经打听男主人赶集时“中风”死了，留下了一贫如洗的家和无依无靠的母亲、妻儿。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儿子拿着灵幡不大习惯地走在队伍前面，队伍的最后还跟着一条忠实的老黄狗，两位画家真实地感受到了悲哀。后来在表现玉宝一家遭受到的悲惨命运时，这种类似的体验让两人对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辛酸悲痛感同身受。在描绘玉宝父母被保长逼迫答应送玉宝去周家放猪一图时，沉默的玉宝爸、哭泣的玉宝妈不足以表现人们愤怒的心情，两人想起了那条老黄狗，画中便添加进一个狂吠的狗的形象。有趣的是，据统计，这只狗在88幅画面中出现了10次，随着主人或高兴或哀愁，它也做着相应的反应，或活蹦乱跳或垂头丧气。这只通了人性的小狗对画面的感情基调设定有很大的烘托作用，可以说是两位画家巧妙的构思之一。
就这样，在积累了成捆的素材后，王绪阳、贲庆余两人先后用了两年左右的时间完成了《我要读书》的绘画创作。由于其创造的形象真实、风格淳朴，在连环画创作中起到推进和开拓性的作用，于1963年荣获首届全国连环画创作评奖绘画一等奖。
回故里
感受家乡大变化
谈到《我要读书》“文革”版本的面世，王绪阳的语气里有一丝遗憾：“那是那个特定时期的产物”。1973年，人民美术出版社特派员找到王绪阳，表示此书还不属于“禁书”，但若想出版必须把其中一些内容进行修改。虽然有违创作本意，但迫于出版压力，王绪阳未与贲庆余协商就遵命修改了。
“当时说知识分子是‘臭老九’，不能戴围巾嘛。”王绪阳说。于是，画面中周先生戴的大围巾被扯掉了，因为其知识分子气息太浓；高玉宝父亲善良的面容变成了愤怒，因为要表现他的斗争性；玉宝家门上破破烂烂的门神也被撤了……这就是《我要读书》的“文革”版。
2003年，人民美术出版社重新再版这本书。然而让人意外的是，由于时任编辑对《我要读书》在“文革”中被修改的情况不了解，造成作品没有以原貌与世人见面。所幸的是，2008年以36开普及小本再版时，这一错误得到修正。
2011年10月27日，高玉宝、王绪阳两位老先生和王培全为瓦房店市闫店乡中心小学和庄河市栗子房镇中心小学的孩子们送去了一千本最新出版的《我要读书》连环画，及桌椅、电脑等学习用品。重回故里看到家乡发生的巨大变化，高玉宝很激动，他在捐赠仪式上对孩子们说：“我写这本书时很多字都不会写，只能用图画代替。希望你们好好看看这本连环画，要珍惜现在越来越好的学习环境。”王绪阳也希望孩子们能感受到玉宝顽强的学习精神和坚定的毅力，并用这种精神头儿在将来为社会建设做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