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雄燕鸥衔着一条小鱼,盘旋着讨好雌燕鸥的时候,它们并未察觉,这场恋情被人“偷拍”了。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家伙半截身体扎在沼泽里,正躲在芦苇荡中的镜头后面。
他叫乔乔。3年多来,他拍的“动物私生活”片段,已经超过2000小时。在他租来的一间小屋里,光是用来存储素材的碟片,就一摞摞从地板堆到天花板。
要是野生动物也可以被“敲诈”,那乔乔绝对能大赚一笔。可惜这个2008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的80后小伙子从来也没“发达”过,他卖了房子又卖车,借完亲戚借朋友,决心把“拍摄中国野生动物电影”这个“烧钱不挣钱”的活儿干到底了。
其实,他把镜头对准野生动物,纯属误打误撞。当时,他筹划的“毕业作品”本来是故事片,而北京的冬天却没等来剧本需要的大雪。错过拍摄时机的乔乔只好选择拍摄纪录片,他回到了家乡河南南召,在新婚的老乡家里,见到了一户“新婚”的燕子。
“一条线是新筑巢的家燕,一条线是新结婚的夫妇”,乔乔说,这两条线,穿起了他的纪录片《巢》。在这部片中,动物不再是人的附属,而是有着自己的生活和情感。他决定拍一部中国野生动物电影,突破传统的 “画面加解说”的方式。
3年来,他从未停歇。
在拍摄纪录片《诗意地栖居》中,天鹅与“鸟类朋友”依依惜别,赤麻鸭在水面上受到惊吓,边叫边逃……他从不现身打扰。在他看来,“尊重”是这一行最基本的素质,虽然他是“导演”,可这个导演必须“听演员的话”。
为了配合“演员”的生活习性,他的生活只能“不诗意”。他常年住在野生动物的栖息地,每天凌晨四五点钟起床,常常拍到深夜才睡。他住在小旅馆里,把锅碗瓢盆都背着,托老乡买菜,早餐一般是大饼和水,中午不吃,晚上回来偶尔能做饭。
大部分时候,他要背着50多公斤的器材,徒步两个小时到拍摄点。有时需要趟过齐腰深的河水,有时需要把自己吊在垂直的峭壁上。3年前,他的团队有6个人,3年后的今天,只剩下一个助理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每天一睁眼就是大把的花销”,乔乔说,租车、租器材、工资、生活……最初筹集的近200万元5个月就花完了。乔乔只好不定期接拍一些商业片,一有钱,就又打点行装,“逃回大自然”。
有人说他疯了。甚至连他的朋友也不能理解,这个受到林良忠、顾长卫等不少“大牌”赏识的年轻人,为什么不走一条名利双收的“快车道”。
“太优美了”,第一次看见青藏高原上濒临灭绝的中华对角羚,乔乔赞叹道,他熟悉对角羚“男生女生”交往的周期和方式,说起来就像在说自己的哥们儿姐们儿。他和当地政府“沟通”,为它们修筑饮水池,为它们的迁徙提供“绿色通道”。
号称“从不打扰”的乔乔也破过戒。有一次,他眼见河水将要淹没一只燕鸥的巢,“刚孵出两只,我实在不忍心”。当晚,他在河岸边整晚没睡,借助腋窝的温度把第3只小鸟给暖了出来。
不过,这位年轻人有时也会被大自然“恶搞”。他遇到过野狼,就和他的对角羚“朋友”一起“躲猫猫”;他还在黄河下游充满泥沙的水流中被水蛇和漩涡袭击,手一抖,一台摄影机就“报销”了。
然而,很多收获是“没法拿钱说事儿”。有一次,他拍摄“爸妈”外出觅食后巢中羽翼未丰的小苍鹭,淘气的“老幺”刚刚溜达到鸟巢的边缘,就被“老大”一脚踩住,防止它跌落悬崖。这一幕让乔乔感动不已,“动物间的情感和人的心灵能产生巨大碰撞”。
11月28日,乔乔获得了号称“户外奥斯卡”的加拿大班夫山地电影节“最佳自然环境影片奖”。
然而,对他来说,三年来最美好的时刻,既不是手握国际大奖,也不是被同行称赞,而是守候和拍摄的“每一分每一秒”。
“纪录片《海洋》拍了5年,花了5亿元人民币,有14个来自各国的摄影师,12个摄制组,动用了70艘轮船,组建了海洋生物专家顾问团,在全世界54个拍摄点拍摄。”乔乔把每一个数字都记得清清楚楚,“54个拍摄点都没有中国!”说到这儿,这位年轻的导演撂下句狠话,“我要砸锅卖铁拍下去!”本报记者 秦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