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胖一瘦
一高一矮
一帅一怪
事件
说到台湾相声,冯翊纲和宋少卿是两个不能不提到的人物。从1988年共同创立台湾最受欢迎的表演团体之一“相声瓦舍”至今,二人在舞台上已经合作了二十余年,精彩作品无数。近年来,他俩跟随红遍海峡两岸的话剧《宝岛一村》剧组辗转全国各地,又主演了同样在国内巡演的赖声川相声剧《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终于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决定首次以“相声瓦舍”品牌到大陆演出。12月23日至25日,由冯翊纲、宋少卿主演的“相声瓦舍”经典代表作《东厂仅一位》将在保利剧院上演。
虽然这是“相声瓦舍”首次到大陆演出,但大陆观众对冯翊纲和宋少卿并不陌生。不仅因为二人主演的《宝岛一村》和《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已在大陆巡演过多次;对于众多“相声瓦舍”的“粉丝”来说,其实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欣赏和收藏了他们演出的各种影像资料。这一次之所以从“相声瓦舍”众多经典之作中选定十年前的作品《东厂仅一位》作为大陆巡演的首个剧目,也正是来自于民意调查中“粉丝”们的强烈呼声。
虽然志同道合共同创立“相声瓦舍”、在舞台上默契合作二十多年,而且同为台北艺术大学师兄弟,又都是台湾眷村子弟,还双双在北京拜在著名相声艺术家常宝华门下,但冯翊纲和宋少卿两人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都大相径庭。宋少卿自评他俩是“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帅一怪”,生活习惯也相差十万八千里。作息极其规律的冯翊纲每天早起早睡,而对于中午才起床的宋少卿来说,夜色降临后一天才真正开始。但二人对艺术却有着一致的追求——要为时代留下戏剧情怀,为戏剧注入相声元素,为相声增添文化含量。
专访
街头结缘催生“相声瓦舍”
记者:相声瓦舍首次来大陆演出,为什么选择《东厂仅一位》这部十年前的作品呢?
冯翊纲:之前,我们就向大陆这边关注“相声瓦舍”的朋友们征求意见,大家都表示很想看现场版的《东厂仅一位》。对此我们感到很惶恐,因为这是一部十年前的老作品,在台湾早已“封箱”不演了。这次为了把这部戏重新搬上舞台,我们对一些已经不合时宜的内容进行了伤筋动骨的大修改,其中一半的内容都是全新的。我们已经在台湾进行了试演,效果很好,所以也很有信心。
记者:当年创作这个作品是什么背景呢?
冯翊纲:当年创作这个作品,是我们对台湾当时的一些社会现状有感触,尤其是一些政治气氛,对那种“乱象”有一种不耐烦,作为老百姓有一些不愉快,所以把它变成一个和“东厂”气氛有些对应的作品,其中有被迫害的、被填塞的,想要挣脱的感觉。虽然不敢说是为民说话,但毕竟是表达了自己的一些见解看法。
记者:您们各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相声感兴趣的呢?
冯翊纲:我最早接触相声是靠听黑胶唱片,当时台湾能够出版的相声都是两位祖籍北平的老先生魏龙豪和吴兆南说的。因为我妈妈是河北人,所以对这两位老先生的表演特别喜欢,边听边学。
宋少卿:我应该是还在襁褓中就感受到了“说话”的魅力。当年台湾电视机还没普及,眷村生活的人,大家生活娱乐主要靠听收音机。我妈妈就发现,只要广播里有人讲话,正在玩闹的我就会神奇地安静下来,但放音乐就没用。看来我从小就对“说话”敏感,没想到长大后也靠这个混饭吃。
记者:那您二位又是怎么相识,并创建了“相声瓦舍”的呢?
冯翊纲:上大学时,我学的是戏剧创作,同时也喜欢说相声,跟着汉霖民俗说唱艺术团定期到台北新公园免费“撂地”演出。1986年夏天,当时还是高中生的宋少卿来看我们的一次演出,他一上来就对我说:“我觉得你演得挺好。”我问他“哪儿好了?”没想到这小子慢慢悠悠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居然还全都说在点子上。我当时心头一紧,没想到一个高中生竟然知道很多我上了3年戏剧系才知道的东西。于是叫他上台表演一段,居然演得也不错。我就推荐当时正准备考大学的他报考我所在的台北艺术大学,结果他就成了我的师弟。我们以搭档说相声的形式参加了不少演出活动,有一次吴宗宪跟我们一起走穴,我和少卿穿着大褂上台说相声,吴宗宪穿着西装上去说笑话。1988年,我们俩成立了“相声瓦舍”,名字来源于宋代百戏演出之所“勾栏瓦舍”,也是为了突出剧场的概念。
追求袖里乾坤 绵里藏针
记者:“相声瓦舍”有三十来部原创作品,很多都是用创新的表演手法来重新解读历史、隐喻政治,但您们也很喜欢穿长袍大褂演出,这是不是也是“相声瓦舍”的特色和追求呢?
冯翊纲:没有特别想过这个问题,但我和少卿还是比较一致的,我们在传统艺术逐渐消失的环境中努力寻找自己的表演路子,希望“相声瓦舍”是一种“宽袍大袖”的、属于中华民族自历史洪流中缓缓流泻而来的那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形象,这是我们想要在舞台上传递出来的形象,即使讲笑话也是袖里乾坤、绵里藏针的。其实当我们系上布盘扣、穿上大襟,足蹬平底布鞋,这个穿衣服的过程,以及整个人从头到脚的气质,就都连接着我们民族血脉的由来,这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是很浪漫的。在追溯民族文化源头的过程中,我们也找到了与观众建立连接的方法,正是这把神奇的“钥匙”使我们的作品能让观众产生共鸣,爱上相声。
记者:“相声瓦舍”这么多年风格也有变化,早期作品以旁征博引、借古讽今为主,后期作品则更多的是人文关怀。这是什么原因呢?
宋少卿:10年前我还年轻,看山是山,看海是海,那时还是愤青,希望针砭时弊,表达知识分子对社会的不满,在表演上也比较下重力。现在人生的阅历有所不同,相声瓦舍的创作也更加温和,会从文化的层面上来讨论民族性问题。
冯翊纲:年纪大了不愿意“掉书袋”了,讲太多历史会给别人压力,现在要多关怀人一点。关怀人是喜剧必不可少的内容。喜剧不是纯技术性的创作,而是要从人会受伤的地方去理解人,设法找到人性的脆弱之处,把它磨薄一点,让它变得敏感,人就容易发笑,发笑的同时可能也会掉泪,但那个泪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莞尔的、理解的、于我心有戚戚焉的眼泪。我们想要在剧场里呼唤那些具有人文怀抱的、愿意接受知识分子熏陶的准知识分子们相互取暖,当观众有了悲天悯人的人文怀抱之后,他的心才是敏感而脆弱的,笑神经就容易被挑动。而我认为这个时代就要来临了,中国人的全知识分子时代就要来临了。
演艺生涯获益多位名师
记者:冯先生在演《宝岛一村》之前就曾在大陆演出过吧?
冯翊纲:是,我1992年就曾在大陆舞台演出过。那次是台湾各曲艺团体成员组成一个大访问团来大陆交流演出,我当时演的节目是改编的《黄鹤楼》,但那次不是跟宋少卿搭档。1998年,赖声川和大陆合作排演表坊十周年作品《红色的天空》时,我还临时救过一次场,和林连昆老先生同台演出过。当时林连昆在剧中饰演的角色是台湾版中由金世杰扮演的老金,我演的则是台湾版中李立群饰演的角色。原本这个角色应该是于占元老先生演,但最后两场在天津演出时,他因生病临时不能上台,结果赖老师找到我救场。当时我要在一夜之间把台词都背下来,还要从台湾赶到天津去演出,幸好这个戏1994年在台湾演出时我参与过创作,对台词还比较熟悉。在和林连昆老师的接触中,我还第一次知道了编剧理论中的“三突出”原则,对我来说很珍贵。
记者:您们怎么想到要拜常宝华先生为师呢?
冯翊纲:我们在台湾认识了原来担任中国京剧院青年团团长的常贵祥先生,得知他竟然是常宝堃先生的儿子,在他的引荐下,我们到北京时拜访了他的四叔常宝华先生,2002年正式拜常宝华先生为师,这都是一种缘分。我们每次到师傅家里,都会和师傅和几位师哥一起吃饭聊天,很快乐。为了看常宝华先生的孙子常远演戏,我还特意去看了他主演的“开心麻花”的演出。
宋少卿:听那些师哥说话特别有意思,他们很多都是各单位的领导,侃大山时会讲到很多内幕的故事,也会拿一些熟人开玩笑,那种大家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的场面,让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笑。
记者:您们二位都和赖声川合作多次,而且感情也很深厚。
冯翊纲:其实我真正的师傅、教会我一身本领的是赖声川。我真正会的东西都是他教给我的。他是我大学时的老师,也是我读硕士班时的指导教授,我们学校在设置课程时,是把学院制和师徒制并行的,你的毕业作品是要跟着一个老师来做的。我这么多年来,也确实是跟着赖老师做事情。当年我曾在赖老师的表演工作坊中做过抄写剧本的工作。
宋少卿:赖声川是我大二时的导师,也是我们的系主任,一样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但赖老师并不是教表演的,所以在表演方面,所有人都是我师傅,而且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也是我师傅的高度。
本报记者 王润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