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难忘的记忆：悼伟人眼睛哭肿唤不回

一九七○年代的蔡自强。

载歌载舞庆胜利。蔡自强1976年10月摄于海口市人民公园

　　文\海南日报记者 陈成智

　　这个龙年,周恩来、朱德、毛泽东先后逝世，唐山大地震夺去24万同胞生命，带走了我们多少眼泪；这个龙年,“四人帮”的倒台和“文革”的结束，又带来了多少欢笑。这是改变中国命运的一年，一度偏离航向的中国航船，终于被拉回正确航线，重新扬帆起航。

　　“天塌了！”

　　回忆起1976年9月9日那个下午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中听到毛主席逝世的消息时，多位受访者不约而同地用了这三个字。

　　的确，这一个龙年过得堪称大悲大喜：引领中国革命发展的几位重要领导者周恩来、朱德、毛泽东先后逝世；唐山大地震夺走了超过24万人的生命；“四人帮”被打倒，“文革”结束。

　　这个龙年，注定将成为中国人最难忘却的记忆。

　　悼伟人：眼睛哭肿唤不回

　　在老摄影家蔡自强的记忆里，这一年，在广播里、在报纸上听了好几次、看了好几次《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

　　1月8日，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总理、政协全国委员会主席周恩来逝世。

　　那一年的清明，北京流行“天安门诗抄”。一首纪念周总理的诗振聋发聩：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骨沃中原土，魂入九垓舞；英灵在人间，长擂震妖鼓。

　　7月6日，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朱德逝世；

　　9月9日，时任中共中央主席、中央军委主席、全国政协名誉主席毛泽东逝世。

　　“9月9日那天下午，海南区党委、区革委会以及许多公社、农场、厂矿、学校，都组织收听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的《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全区各地都下半旗致哀。许多干部群众不敢相信这一消息，许多人当场痛哭流涕。”蔡自强回忆说。

　　9月18日下午，海口地区党政军机关干部和各界群众18万多人，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沉痛悼念毛泽东。追悼大会同时在130处举行，中心会场设在海口市人民广场。

　　那一年，最紧俏的商品中，就有黑布。蔡自强说，海口各界集会悼念毛主席时，到处都是臂缠黑布的人，后来黑布实在不够用了，就剪一个小方布块代替。

　　那一年，海南各市县城区，几乎都是“标语墙”、“口号墙”的天下，谁都不知道，“文革”的风暴还要刮到什么时候，中国这艘航船将驶向何处？在迷茫、彷徨占据着人们心灵时，三位在民众当中享有崇高地位的领导人的离去，让大家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悲痛，泪水一次又一次决堤。

　　蔡自强强忍悲痛，默默地用镜头记录一切。当然，他做梦都没想到，一个多月后，他会拍到一个更加重大的历史时刻。

　　“跑地震”：余悸下的户外生活

　　回忆起36年前的大地怒吼，陈桂芳仍心有余悸。

　　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河北省有着上百万人口的唐山市，在极短的剧烈震动后被夷为平地。由于之前没有预报，加之地震发生在人们深度睡眠时，因此造成了重大伤亡，根据官方多年后披露：超过24.2万人在地震中丧生，40多万人不同程度受伤。

　　地震发生时，时任海南行政区人民医院儿科医生的陈桂芳，和其他9位从海南抽调、即将赴赤道几内亚执行卫生部组织的医疗援外任务的同事一起，正在北京市区的卫生部招待所休息，唐山惊世一震，也让她们经历了惊魂一夜。

　　“当时我们正在北京接受出国前培训，半夜突然听到玻璃响声很大，房屋在摇动，妇产科医生周觉平连说，‘不好了，地震了’，我们就跑了出去。到了外面，才发现很多人都跑出来了，外科医生颜业民是用毛毯盖着头跑出来的！”陈桂芳回忆说。

　　陈桂芳还记得，招待所的老房子屋檐飞角上的龙头都晃掉了，黑夜里能看到地光闪得很厉害，非常吓人。

　　尽管当时官方迟迟没有公布唐山大地震伤亡人数，但陈桂芳心中隐隐感觉不妙。当日凌晨，大

　　家开始搬到户外睡，并持续开始户外生活，连吃东西都是厨师做好了端出来，不敢在室内吃，因为余震不断。

　　“知道唐山发生大地震后，海南医疗队当时还有一个想法：如果国家需要，我们随时赶赴唐山。”陈桂芳说。

　　不过，医疗队还是没有等到奔赴唐山的命令。8月3日，陈桂芳接到通知：8月5日赴赤道几内亚。在飞机上，陈桂芳看到了触目惊心的唐山大地震画报。当年，在缺乏相关专业救援设备的情况下，中国人民解放军及唐山干部群众，用手刨肩挑日夜救援的场面震撼世界。

　　唐山强震，也让全国各地、包括海南，一时陷入对地震的恐慌中。

　　据中央党史出版社出版的《新海南纪事》记载，1976年8月中下旬，海南岛处于“临震”状态。8月12日，海南区党委成立防震指挥部和办事机构，各市县和单位也相应成立机构负责防震工作。8月17日，区党委召开常委会议，分析震情，并于8月20日召开全区电话会议，对防震和当前生产进行全面部署。这次防震工作，直到10月12日接省委通知才宣告结束。

　　蔡自强记得，当年海口许多市民，就在户外、广场临时搭设的小棚里住宿。恐慌的情绪严重。

　　与唐山地隔千里的海南，何以对此次地震如此恐惧，恐怕和一年前的一份文件还有关系。

　　《新海南纪事》记载，1975年9月21日，海南区革委会曾发出《关于认真加强地震工作的通知》指出，海南岛及其附近海域是地震较多的地区之一……广东省召开的第三次地震工作会议，认为海南区北部地区应作为重点危险区来考虑。

　　唐山大地震，成为一代人心中永远难以忘却的伤痛，以至于多年之后，著名导演冯小刚的同名影片上映时，影院里尽是抽泣声，到处是擦眼泪鼻涕的纸巾。

　　庆新生：混乱时代的终结

　　10月的某一天，蔡自强在党校礼堂的一次报告中，听到了粉碎“四人帮”的消息。

　　“我听到了居然有人敢‘篡党夺权’，听到这样的特大事件，心里受到剧烈震动。”蔡自强回忆说。

　　蔡自强当时还不知道，这场较量远比他想象的惊心动魄。

　　毛泽东逝世后，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沉浸在极度悲痛之中。但江青一伙反革命集团却迫不及待地加紧篡党夺权的阴谋活动。他们以中共中央办公厅的名义，通知要求各省、市、自治区，在此期间发生重大问题要及时向他们报告，企图切断中央政治局与各省、市、自治区党委的联系，由他们指挥全国。他们私设上台用的标准像，炮制就职演说，唆使一些人写“效忠信”、“劝进书”，并在上海突击下发武器弹药，准备武装叛乱。

　　10月4日，他们发表伪造的“按既定方针办”的所谓毛泽东的临终嘱咐，准备着手夺权。在这危急时刻，以华国锋、叶剑英、李先念等为核心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执行党和人民的意志，采取断然措施，于10月6日果断地逮捕了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江青反革命集团被粉碎，全国亿万军民，随即举行盛大的集会游行，热烈庆祝粉碎“四人帮”的历史性胜利。“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内乱至此结束。

　　蔡自强的摄影作品集《海南往事》中收录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海口人民广场十多万人集会庆祝粉碎“四人帮”的画面，人头攒动，红旗招展，场面壮观，会场远处立着的两处标语“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清晰可见；另一张是文艺工作者及群众在海口市人民公园载歌载舞欢庆胜利的画面，照片背景标语是“热烈庆祝粉碎‘四人帮’篡党夺权阴谋的伟大胜利”。

　　10月20日，海南行政区、驻海南部队18万军民隆重集会、游行；同日，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干部群众和驻军两万人在通什（今五指山市）隆重举行集会、游行庆祝。

　　10月23日，海南行政区、驻琼部队和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军民分别在海口、通什举行声势浩大的集会、游行，热烈庆祝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

　　“当年造反派冲击海南区党委时，海口市公安局请我拍过照，我连胶卷都没敢留。那个年代太可怕了。”因为长期在海南行政公署文教处工作，蔡自强的相机记录了许多重大历史时刻。拍庆祝粉碎“四人帮”这组照片，是这一年中最快乐的事。

　　这是大悲大喜的一年，是改变命运的一年。一度偏离航向的中国航船，终于被拉回正确航线，重新扬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