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成夫妇的客厅曾是北平最有名的文化沙龙(2)

　　关于沙龙的内容，1932年搬来与梁家毗邻而居的金岳霖曾回忆说:“我是单身汉，我那时吃洋菜，除了请了一个拉车的外，还请了一个西式厨师。‘星期六碰头会’吃的咖啡冰激凌和喝的咖啡，都是我的厨师按我要求的浓度做出来的。”“碰头时，我们总要问问张奚若和陶孟和关于南京的情况，那也只是南京方面人事上的安排而已，对那个安排，我们的兴趣也不大。我虽然是搞哲学的，我从来不谈哲学，谈得多的是建筑和字画，特别是山水画。”

　　林徽因在这个名流云集的文化沙龙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正如时在西总布胡同21号租住的美国著名中国问题专家费正清所言:“她交际起来洋溢着迷人的魅力。在这个家，或者她所在的任何场合，所有在场的人总是全部围着她转。”当年与林徽因过从甚密的作家李健吾曾说过:“她对于任何问题(都)感到兴趣，特别是文学和艺术，具有本能的直接的感悟。生长富贵，命运坎坷，修养让她把热情藏在里面，热情却是她生活的支柱。喜好和人辩论——因为她热爱真理，但是孤独、寂寞、抑郁，永远用诗句表达她的哀愁。”

　　当年还是小字辈的著名记者、翻译家萧乾也说:“她说起话来，别人几乎插不上嘴。别说沈(从文)先生和我，就连梁思成和金岳霖也只是坐在沙发上吧嗒着烟斗，连连点头称赏。”而金岳霖则说:“她是全身都浸泡在汉朝里了。不管提及任何事物，她都会立刻扯到那个遥远的朝代去，而靠她自己是永远回不来的。”不过，林徽因也并非人人都喜欢，李健吾就对她作过这样的描述:“绝顶聪明，又是一副赤热心肠，口快，性子直，好强，几乎妇女全把她当做仇敌。”

　　1933年9月27日，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开始连载冰心的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轰动平津。小说以温婉伴着调侃的笔调，讽刺了北总布3号院的沙龙，林徽因当即派人给冰心送去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醋”。

　　冰心的丈夫吴文藻与梁思成同为清华1923届毕业生，且二人在清华同一寝室，算是真正的“同窗”。林徽因与冰心又是福建福州同乡，其前辈就有接触。两对夫妻先后在美国留学，只是归国后的吴文藻、冰心服务于燕京大学，而梁林夫妇就职于东北大学和中国营造学社而已。但自“陈醋事件”后，林徽因与冰心再无交往了。

　　“中国第一位女性建筑学家”

　　受影视剧的影响，现在的人们更为热衷于林徽因与梁思成、徐志摩、金岳霖的感情纠葛，而很少关注她作为“中国第一位女性建筑学家”的价值。人们津津乐道于徐志摩为追求林徽因而毅然与发妻张幼仪离婚，以及为了赶去聆听林徽因关于古建筑的演讲会而不幸坠机的命运，慨叹《再别康桥》的一语成谶；人们更折服于金岳霖为了至爱林徽因而终身不娶却能与梁林夫妇泰然相处的境界。

　　然而，梁林夫妇作为建筑大师的精彩，其实远远胜过任何才子佳人的童话。从1930年至1945年的15年间，他们与营造学社的同仁，足迹遍及15个省、200多个县，测量、摄影、分析、研究了2000多个汉、唐以来的建筑文物，我们因此而知道了隋代的赵州桥、唐代的五台佛光寺、辽代的佛宫寺木塔……在那个颠沛流离、物质极度匮乏的战乱年代，他们忍着疾病的折磨和亲人罹难的悲痛，在1943年写出了中国人自己的建筑史。1949年北平解放前夕，他们为攻城部队圈出了所有重要文物古迹的位置，并应解放军的请求，编写了《全国文物古建筑目录》，此书后来演变成了《全国文物保护目录》……可以说，小到北京，大到中国，到处都有梁林夫妇的灵魂。

　　如果人有来世的话，相信北总布胡同3号一定是梁林夫妇最想再去的地方。那里有他们的快乐，那里有中国建筑史的成长。只是历经数十年动荡与沧桑，院落已破，客厅难再。不过，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无论多么破败，也依然令人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