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乙用坦诚方式写作 称文学的最大敌人是虚伪
记者 石月
作者简介
阿乙,本名艾国柱,已出版短篇小说集《灰故事》、《鸟看见我了》,随笔集《寡人》和长篇小说《下面,我该干些什么》。曾获人民文学中篇小说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提名并当选“中国未来大家TOP20”。
阿乙是谁?他皮肤白皙,头发略长,面对来听他讲座的观众,短暂的抬头,目光也尽量避免与观众交汇,即便讲到重要问题,也语速不疾不徐,语调平静。当你几乎要以他长得神似朴树,就错将他认作文艺青年“杰出”代表时,低头再看他写下的作品:《意外杀人事件》、《鸟看见我了》、《情人节爆炸案》和他的首部长篇小说《下面,我该干些什么》……今年36岁的阿乙4年前正式开始小说创作,看他的小说,就像看昆汀·塔兰提诺的电影,硬朗、快节奏、画面感强,情节和基调有时甚至比电影《杀死比尔》还血腥,许多故事让读者不禁倒吸冷气,但是也有读者很快发现,他的故事,在“福尔摩斯”式的剧情背后,还多“那么点什么”。
阿乙按捺着自己下笔时的浓情,用冷漠的笔触,写真相。近日他来到长沙与读者交流,坦诚地表示:“我努力地想告诉我的读者,世界上存在阿乙这种人,他努力地去生活,虽然他遭受了很多无聊、烦闷、悲惨的现实。同时我是用坦诚的方式写出来。我觉得文学最大的敌人就是虚伪,虚伪是文学走向堕落和腐化的必经之路。”
关于小说
假的温暖,不如真的冰冷
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在阿乙的作品里,有加缪等许多作家的痕迹,其新作《下面,我该干些什么》也有加缪的《局外人》的影子。他也毫不掩饰地说,自己有把“别人的血液放在我的血液里,到我自己觉得不需要参考别人的好的做法,自己可以自成一派时,写出来的东西可能是‘一坨狗屎’。”
阿乙说,自己在26岁以前,读的都是《杂文选刊》、《青年文摘》等,后来发现“它们毫无逻辑性,丝毫解决不了自己的困惑,觉得中文读物没有营养,很失望。”后来改读外国文学时,又是一个迷恋某人,再推倒自己迷恋的人的过程。
“最开始的时候非常迷恋博尔赫斯,觉得他和别的作家有所不同,他带来了文字世界中奇妙的美,后来发现魔术师也可以很美妙,并没有解决‘我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后来迷恋上卡夫卡、加缪、昆德拉,有的时候觉得他们特别伟大,因为他们的所指都是在讲人的处境问题,都是在讲人面临的困境;最近慢慢觉得他们写的东西有点急功近利。最近接触到福克纳和海明威。福克纳要超越海明威很多,他的小说是为了小说而小说,他的小说没有很多急功近利的‘存在主义’或‘理念’, 可能是小说到最后的艺术就是什么欲望都没有,回到小说本身。”
而毕业于警察学校的阿乙也表示,自己作品的黑暗,和曾经的工作经历有关。“我对很多事情,并不愿意相信。充满希望的时候,发现绝望的东西太多了,所看到的东西都是所谓的‘真相’更多。特别是做警察的时候,看了很多尸体,这些事情摧毁了我对于死亡任何的正面评价……无论你是谁,死了就是个臭虫。”
即便作品冰冷,也并不代表着作者的冷漠。阿乙希望自己的作品“把所有底线都抛出来”,让人有从极冷的冬天走到一个温暖的春天的感觉,会觉得春天很温暖。“在39到40岁以后,我会追求走过这段废墟之后所感受到的阳光,那个时候会觉得特别温暖。中国目前大部分所谓温暖的作品,所有的温暖都是假的温暖,自我欺骗的温暖,因为说服不了我。我不能承担这种温暖。”
关于写小说
写个剧本,为写小说赚生活费
“我的文字和饮水机的说明书相比,都是一样的。我用了大量比喻,对于使用比喻也感到厌烦了。在这些东西我写不出来时,我就会来个比喻,遮蔽我的无能。”阿乙说,在《下面,我该干些什么》里,自己最后一章“偷懒”就被众多眼尖读者发现,通过微博反馈给他。《下面,我该干些什么》写了一起无由杀人案,小说中19岁的杀人者杀人,仅仅是因为空虚,仅仅是因为无事可做,仅仅是为了找一件事情做。而在书的末尾,主人公发表了一段长而抽象的法庭告白,与19岁的身份完全脱节。
“微博上有这么多人指责我,头几天我非常难受,觉得自己写出了这么一部‘伟大’的作品,遭到了这么大的侮辱,过了两周就坦然了。如果作家能够碰到一批把你自我欺骗的地方揪出来的读者,还是值得欣慰的。”
即便如此,他仍然表示,微博并没有多大“营养”:“我发现我上微博一两年以来,没有看到任何题材适合我写小说,也没有任何灵感,我在那儿就是免费给别人评,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除了写小说,阿乙还担任过文学期刊编辑,目前是一家图书出版公司的文学主编。“去约稿后,发现能出书标准的非常少,虽然每天有人投稿无数,但是中国写作的群体和基数越来越少,比中国踢球的人少得多,这个‘植被’已经沙漠化了。”
对于自己作品是否改编为影视作品,阿乙表示,来问的人不少,自己下半年将操刀写剧本,“换一两年生活费,再进行文学创作。”
关于下一部小说
终于不再和死亡有关
2006年发生的一起案件,19岁的男生在高考前夕杀害了美丽的女同学,但是他杀人的行为则呈现出一种“无由”的状态,“当时看到报道里面,媒体代表整个社会去采访案件,很少看到媒体从杀人犯的角度来采访案件,于是就将这个故事写出来,加入了我的解读,当然这个故事的角度,也仅仅为我的解读而已。”阿乙说,作品里的主人公没有名字,是自己其实“害怕它变成一个坏书”,没有名字,至少在讨论的时候,不会成为“热点”。
而关于他的下一部作品是否仍然冷色调,他表示,会将自己恋爱时印象深刻的场面糅杂在一起,写一个永远没有家的人,父母离异,和父亲生活或和母亲生活,都不被接受,最后这个人在河里死了,这一次,死亡在开篇就出现,而“这一部作品将和爱情有关,还是会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