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之死》:用京剧完美演绎西方文学名著
《小吏之死》——用京剧完美演绎西方文学名著
上海京剧院近日推出跨文化戏剧专场,集中展示了京剧演绎西方文学名著的成果。共有三台戏:《小吏之死》《王子复仇记》《情殇钟楼》。这三个剧目的展演大受中外观众欢迎。它有力地证明了:中国京剧有着完备的艺术形式和最丰富的表现手段,完全能演绎世界人民熟悉的故事,和各国进行艺术交流。
我最欣赏的是新编京剧小戏《小吏之死》。这出戏由龚孝雄主笔,创造性地把俄国作家契诃夫的小说《公务员之死》搬到了京剧舞台上。一位白鼻梁的丑角小吏,演绎了一个黑色幽默的故事:落第秀才余丹心替巡抚大人主笔修撰家族宗谱,受到赏识,被提拔为九品典史。某日,巡抚大人回乡赈灾,邀余丹心赴宴。不料他在席间打了一个喷嚏,唾沫喷到大人的脸上,他扫兴而归,越想越怕。为求得巡抚大人原谅,余丹心多次登门道歉、沉痛悔过,却弄巧成拙,结果自己吓死了自己。
一个喷嚏引出一台戏。这台京剧独角戏虽然只有30分钟,但是忠实而深刻地传达了契诃夫这篇经典名著的精神。国家一级演员严庆谷在台上“自说自唱”,边唱边舞,忽而韵白,忽而苏白,全面地运用了歌、舞、说、表等各种艺术手段,充分发挥了空间艺术和时间艺术的长处,把这个小吏迂腐而胆怯的个性,遇事谨小慎微、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心理,自以为得计却事与愿违的窘境,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舞台上,刻画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
严庆谷饰演余丹心,演唱的手段极其丰富,主要运用京剧丑角的表演程式,但是化入了许多其他行当的程式,甚至用上了苏州评弹。唱到“昨夜晚开酒宴”时,他用言派老生的口吻表演雅量高致的巡抚;用叶派小生的韵白模仿怒目圆睁的县太爷;回到家中,遭到老婆数落,他又以苏白加评弹演唱的手段,反串泼辣、浅薄的婆娘。严庆谷将这一段叙述,演唱得惟妙惟肖,引起全场观众捧腹。严庆谷工文武丑,这出小戏在丑行的表演程式中又有突破,如各种步伐的变换、数板、贯口等嘴皮子功夫,都各尽其妙。最后因为一个误会,即巡抚以贪污赈灾的罪名处死县太爷,小吏误以为自己的悔过没有得到巡抚的谅解,心脏病发作而死,演员用了“抢背”、“摔僵尸”等高难度的形体功夫来表现,加强了讽刺喜剧悲凉的气氛。契诃夫小说被移花接木、不露痕迹地移到了中国古代官场,成了一出典型的中国“官场现形记”。我想,对契诃夫笔下的这个可笑又可叹的小官吏心理活动的揭示,话剧表演恐怕也很难达到如此精妙的境界。这一次中西方戏剧文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合点。
《小吏之死》里的布景也会说话。舞台的后方悬挂着一顶硕大的乌纱帽,带有一长一短两个圆翅(表示官位较低)。这顶乌纱帽是一种象征,它是小吏的一个代号。余丹心内心深处的喜怒哀乐,通过这顶乌纱帽无声的抖动、变化显示出来。他去巡抚家悔过谢罪遭拒,一个帽翅落地,最后倒地身亡,纱帽也随之掉在地上,巧妙地外化出主人公的命运。
上海京剧院院长孙重亮说过:“今天的京剧,承载的不仅是历史,更是伫立于传统与现代之间、突破东方与西方鸿沟的重任……纵使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我们也将一往无前,走出去。”我看了三出戏的展演,深感上海京剧院这条探索的路走对了,成功了。它也是京剧传承、改革、发展的一条途径。西方文学名著的戏曲化,创造了一种杂交的跨文化戏剧,不仅可以进校园,而且完全可以输出到世界各地去演,是很有意义的。(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