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3D版致敬梅里爱：电影的灵魂赋予者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因为梅里爱

　　电影造梦开始了

　　在马丁·斯科塞斯的3D电影《雨果》里，全篇的悬念就是为了寻找那个神秘又传奇的电影魔术师乔治·梅里爱。在电影的婴儿时代，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到它超越日常生活的潜在可能性，它更多是被视作一种活动的照片而已，直到有了乔治·梅里爱

　　文/朱靖江

　　梅里爱在2012年再度被人们追忆，主要原因之一是美国电影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拍摄的3D电影《雨果》，向这位电影艺术的早期拓荒者致以了崇高的敬意。今年奥斯卡颁奖礼上《雨果》成为大赢家后，也有更多中国观众对这个陌生的大师发生了兴趣，在4月开幕的第9届法国影展期间，梅里爱的代表作品《月球旅行记》修复版应景地作为首映电影，出现在中国的影院中。

　　尽管与3D版《泰坦尼克号》相比，梅里爱的电影作品如同史前的岩画，影像粗糙且造型简陋，但它们却是今日电影艺术当中一切奇思妙想与幻影灵光的根基。如果说，电影发明者卢米埃尔兄弟为这门活动影像艺术赋予了再现真实世界的能力，那么梅里爱便是电影的灵魂赋予者，将原本存在于人类内心深处的欲望与梦想，通过幻术般的影像技艺，呈现在黑暗空间中的一方白色幕布上。

　　电影自1895年诞生之后，带给人们的新鲜感并没有延续很长时间。一旦观影者习惯了银幕上行进的火车、从工厂大门走出的工人或者对着镜头跳舞的黑人，这些在银幕上闪动的影像片段便不再令人震撼，而是沦为一种二流的现实复制品。在电影的婴儿时代，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到它超越日常生活的潜在可能性，它更多是被视作一种活动的照片而已。庆幸的是，一位巴黎的魔术师——乔治·梅里爱——被这种光影的游戏深深地迷住了，并且敏感地意识到电影远不止是一种记录生活表象的影像工具，而是更富于叙事与表现能力的艺术方法。

　　它是一个梦，而电影拍摄者的使命，便是要将这个梦投射到现实的时空当中。

　　“乔治·梅里爱将电影引向壮观的戏剧道路，第一个拍摄了有华丽服装和浩大场面的戏剧、重现的历史，以及悲剧、喜剧、歌剧等等。”梅里爱在其自传当中对于自己的电影贡献做出了一番自豪的评价。的确，在梅里爱所构想的电影世界里，绝不只是当下的生活点滴，而是一整套带有人物、情节、戏剧冲突与教化意义的影像故事。作为一名戏院经营者与戏剧表演者，梅里爱顺理成章地将很多经典戏剧作品改编成电影，戏剧所要求的表演、服装、道具、化妆、美工等部门，也都在梅里爱的影片当中发挥作用，并从此成为电影摄制团队中的标准组成部分。

　　“通过有难度的表演造就出有趣的主题”，是梅里爱对电影艺术走出蒙昧时期做出的一大贡献。

　　此外，梅里爱最钟情的艺术理想是将超现实的神话、宗教或幻想故事通过电影的方法呈现出来。让电影成为一种令人瞠目的“光影魔法”，是这位魔术师与众不同的电影情结。

　　据说，由于一次偶然的机械故障，梅里爱发现了停机再拍的奥秘：这使得银幕上的人物能够忽然消失、出现，或者彼此变换身份。这一电影特技的发明，让梅里爱掌握了第一种“超自然”的电影魔法，在此之后，他陆续发明或强化了二次曝光、遮幅摄影、快、慢镜头、停顿、倒拍、动画、淡入淡出等电影制作技法，让他摄入胶片的人物摆脱了客观时空的束缚，成为神通广大的“超级英雄”。当时的电影观众在梅里爱的影片中看到飞行的魔鬼、砍成两段的人体、人变成野兽、南瓜变成马车……无不感到万分震惊。

　　梅里爱一方面追求电影特技的幻术感，另一方面也沉醉于在影片中组织尽可能精密复杂的戏剧段落，让每一个电影场景都能起到富于逻辑性的叙事作用。电影学者刘易斯·雅各布斯在《美国电影的兴起》一书中，对梅里爱开启的“人为安排场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一种制作影片的新方法发明出来了。现在，一个个场景能够加以排练，供摄影机作特别的挑选，而且影片制作人能掌握材料并加以安排。电影制作，以前是无法选择的操作程序，现在成了富有创造性的事业。”尽管囿于摄影机的笨重与梅里爱本人对舞台表演的执迷，其电影创作没能进一步发展成分镜头拍摄、以不同景别的镜头结构影片的形式，但当时的大多数电影人已经对梅里爱电影的制作水平瞠乎其后了。

　　从1896年5月梅里爱摄制了第一部电影短片《纸牌游戏》开始，到1910年代他最终淡出国际影坛，梅里爱的电影公司生产了大量影片，据说可达2000余部。在这些影片当中，不乏“有五百人参加演出，全部衣着华丽”的《圣女贞德》、“有化出化入效果、有特技、豪华场面、雪景、芭蕾舞、夜景和仪仗队”的《圣诞节之梦》等领先时代的魔幻大片。与爱迪生、卢米埃尔兄弟等电影先驱不同，这些电影大都是由梅里爱本人一手创作的。这位不知疲倦的电影多面手包办了影片的编剧、导演、表演和后期剪辑等工作，令这些题材多样、形式纷繁的作品带有了鲜明的个人印迹。从这个意义上说，乔治·梅里爱也是世界上第一位拥有文化个性与艺术自觉的“电影作者”。

　　摄制于1902年的《月球旅行记》是梅里爱电影生涯中的巅峰之作。一位名叫斯坦利·梭罗门的电影评论家宣称：“《月球旅行记》问世后，观众终于看出摄影机是有创造性心灵智慧的。梅里爱取得效果的原因，在于他能同观众心心相映。”更为重要的是，在人类尚不能飞上天空的年代(莱特兄弟于1903年才首次成功地驾机升空)，乔治·梅里爱的电影却率先将人类进入宇宙，将探索月球的恢弘图景呈现给世人。

　　据说《月球旅行记》在伦敦上映时，被秘密拷贝。以致该片在美国上映后赚的大量钱财，梅里爱分文未得。后来由于经营不善，梅里爱的电影公司宣告破产。雪上加霜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让人们厌倦了梅里爱的天真童话，并逐渐将其遗忘。1917年，梅里爱的第一个摄影棚被军队征作伤兵医院，而拷贝被充公，用来提炼银和制造化学品，最后用于制造高跟鞋的鞋跟。1923年，绝望的梅里爱把自己许多的电影底片和道具服装付之一炬。那时即使充满了各种神奇想象的他也不可能想到，110年后的今天，那些被遗弃的魔法和科技，正启发了越来越多的人打造梦境般的电影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