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标：蒋介石靠才能赢得孙中山信任 并非骗取

　　记者 庄小蕾 实习生 缪歌妮

　　今年是杨树标和夫人孙老师的金婚。书房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结婚照。50年前的一对璧人，优雅地微笑着。

　　杨老和历史也是“金婚”。

　　从1960年参加田家英(毛泽东的秘书之一、毛岸英的老师)主持的《中国通史》编写算起，杨树标已经和历史研究打了50多年的交道。

　　现在，杨老已经退休。他在家中，继续看看书，做做研究，写写文章。

　　孙老师也是浙大的退休教师。泡得一手好茶，一壶冻顶加菊米，茶香沁人，正如杨老和历史研究的“金婚”故事。

　　(以下记者简称“记”，杨树标简称“杨”)

　　【起步早】 根正苗红的大学生

　　进入这个领域之后，我才知道，历史是一个能使人聪明起来的学问。但这也是一个很苦的学问，因为书太多了。

　　记：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历史感兴趣的？

　　杨：我是工人家庭出身，所谓的“根正苗红”。但家学就比较差，都是靠国家栽培，我的学业才得以完成，所以说我是在红旗下长大的。

　　我对历史的兴趣，主要来自于初中历史老师的影响。历史里的故事，好听也好记。

　　我研究历史和记性好也很有关系。

　　1948年，我的小学校长讲《武训传》，那个故事，我现在还会背，“有志竟成语非假，铁锥磨针理是真，古今来多少奇男子，只难得山东堂邑姓武人，武先生单名训，沿门托钵难度日，一个馒头囫囵吞……”

　　1956年，浙江师范学院大量招收工农子弟。那一年，我进了浙师院。一开始念的是政治系，1957年政治教育专业解散，我转到中文系。读了一个月，老师说你喜欢历史，那就到历史系吧。

　　进入这个领域之后，我才知道，历史是一个能使人聪明起来的学问。但这也是一个很苦的学问，因为书太多了。

　　记：那为什么会选择研究民国史？

　　杨：1960年，我大学毕业，就到北京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进修。

　　当时先后参加了两个组，一个是田家英主持的《中国通史》现代史部分的编写，另一个组就是以何干之为首的蒋介石的研究。

　　何干之是我国老一辈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中国现代革命史专家。当时我只有23岁，有幸成为何干之的助手。

　　当时，我们从中科院图书馆第一次读到了台湾出版的为纪念蒋介石70岁的《蒋介石言论集》，和旧书《黄埔训练集》、《东征训话集》、《庐山训练集》、《峨嵋训练集》等资料，才发现蒋介石还有这么多的言论。

　　1962年，我回到杭州后，又读到了杭大图书馆收藏的有关蒋介石的资料。于是，我的第一个课题就是《蒋介石是怎样上台的》。

　　这便是我研究蒋介石的开始，后来这个课题成了我的《蒋介石传》的第一章。

　　【受苦多】 影响很大的“杨树标事件”

　　1984年，我讲课时提到了蒋介石，引用了一个日本人的话：“在中国，只有两个半中国人是懂得中国的，一个是鲁迅，一个是蒋介石，而那半个是毛泽东。”我引用这句话，是想告诉大家，蒋介石是个强大的敌人。但是这句话在后来引起了麻烦。

　　记：说起蒋介石，大陆最早出版评述的政论著作，是陈伯达(毛泽东的秘书之一)的《人民公敌蒋介石》，对蒋介石是全面否定的。

　　而在您的《蒋介石传》中，对他的评价有所不同。在这本书中，最大的突破是什么？

　　杨：我在《蒋介石传》中第一次纠正了中共党史、革命史中40多处不同的史实，在蒋介石与孙中山的关系问题上，突破比较大。

　　长期以来，大家都认为蒋介石是骗取了孙中山的信任，说蒋介石的师父是陈其美(又名陈英士，浙江湖州人，同盟会早期会员)，不是孙中山。

　　在中国近代史上，陈其美是一个受到各方面称颂的肯定人物。

　　我在研究中发现，蒋介石得到孙中山的信任，除了与陈其美的推荐有关之外，更主要的，是蒋介石本人的才能，尤其是军事才能。

　　因而，孙中山对蒋介石的评价非常之高，认为他同蒋的关系是“如身之臂，如骖之靳”(指蒋介石就像孙中山的手臂，是他的得力助手)，他还评价蒋介石是“守经达变”之人。于是，他将重任交给了蒋介石。

　　记：您说自己的研究是“起步早、时间长、受苦多”，受苦是不是指当年的“杨树标事件”？

　　杨：那是1984年，我讲课时提到了蒋介石，引用了一个日本人的话：“在中国，只有两个半中国人是懂得中国的，一个是鲁迅，一个是蒋介石，而那半个是毛泽东。”

　　我引用这句话，是想告诉大家，蒋介石是个强大的敌人。但是这句话在后来引起了麻烦。

　　1984年初，全国“清除精神污染”，有关部门把我作为典型上报给了中央。后来还派来了调查组，调查我的言论，这就是“杨树标事件”。

　　我当时的心里，就像被堵上了一团乱麻。

　　省里来的调查组组长叫雷云，他说，哪怕丢掉乌纱帽，也不能再制造新的冤案。我很感激他。

　　后来，他写的调查报告认为，我的讲课从总体说是好的，我的问题属于“思想认识问题、治学态度问题、宣传纪律问题”。

　　在当时的情况下，雷云同志能给出这样一个结论，实在太不容易了。后来省委领导也同意调查组的意见，我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时间长】 民国史还有一大堆不清楚

　　其实民国史里面，还有一大堆人物的历史不清楚。我想联系原来的几个博士生，找一些新资料，图文并茂，把他们的家世进一步弄清楚。

　　记：现在年代戏很多，你是研究民国史的，你看这些影视剧吗？

　　杨：看的。现在很多影视剧写到那些人物时，已经不再脸谱化了。其中，《人间正道是沧桑》特别好，演员好、本子也好，比较真实。

　　记：现在国学很热，对于这一点，您怎么看？

　　杨：现在动辄说这个是国学大师、那个也是国学大师，千万不要讲这样的话。其实，我们的人才是非常偏废的。我们这些人，讲句实在话，是聪明的，也是勤奋的，虽然家学底子差一点，但是刚开始搞研究的时候，环境不行啊，我们读的书还是不够。

　　我们这种人，打个比方就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

　　历史是由世界史和中国史组成，我只懂得中国史。中国史有古代近代现代，我只懂得现代。现代里有政治经济文化人物等等，我(研究)人物好点。(研究)人物里面，我又是(研究)蒋介石好一点。所以我是铁路警察，绝对不可能管一段，只能管一站，而且，是个非常非常小的站。

　　记：接下去，您还打算做些什么？

　　杨：其实民国史里面，还有一大堆人物的历史不清楚。

　　我们原来出过的一套和博士生合作写的民国要人“家世”，写了袁世凯、阎锡山、冯玉祥、张学良、李宗仁、孔祥熙、宋子文、陈立夫和汪精卫。

　　这套书现在准备重新出，我想联系原来的几个博士生，找一些新资料，图文并茂，把他们的家世进一步弄清楚。

　　我还想做一个题目：二蒋笔下的古今中外的历史人物。就是蒋介石和蒋经国讲过的古今中外的历史人物，现在已有底稿100万字，还在修改。

　　还有一个题目，就是用民国要人的日记来看历史。我手里有40多本日记，系资料室有30多本，合计80多本，就是觉得没有精力，骥老不能伏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