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没人像莫言那样打动我
资料图:莫言。”廖攀 摄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中国作家莫言后,围绕其“政治立场”曾激起一些质疑的声浪。10月17日,在莫言获奖后第6天,《环球时报》记者如约来到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佩尔·韦斯特伯格家里,听听他就上述“拍砖”言论的看法。
佩尔出生于1933年,15岁就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肥皂泡男孩》,后来成为瑞典最大报纸《每日新闻》的文化版主编;1997年,他被选为瑞典文学院院士,参与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工作;自2005年至今,他已连续7年任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
读莫言先得做好心理准备
环球时报:一些人对诺奖有这样的印象:只有反体制的,才是诺贝尔文学奖青睐的。可以这么理解么?
韦斯特伯格:我必须强调,根据诺贝尔文学奖评选法则,我们选择的是作家个人及其作品,候选人的性别、宗教信仰、国别等因素都不在我们的考虑之列,我们只选择那些在文学领域有突出成就的作家。因此,从理论上说,只要有足够杰出的文学成就,我们会连续5次把这个奖授予中国作家。
环球时报:诺贝尔文学奖颁给莫言,因其文学成就的成分多一些,还是因其背后所代表的中国?
韦斯特伯格:文学院不关心作家的政治观点或宗教信仰,而是只关心其作品。在瑞典,文化高于国家,文化高于君王,所以当年国王古斯塔夫三世创立瑞典文学院时,没有冠以皇家的名义。但每年12月10日诺贝尔颁奖典礼上,只有文学院院士走上台和离开时,国王才会起身致敬,这是一种殊荣。
我们的选择从来没有政治意图,但有时候会有政治后果和影响。质疑莫言缺乏政治批评的说法非常荒唐,他的书中有大量对现实、对社会的尖锐批评,其尖锐性在世界文坛罕见。也许你会说他用一些华丽的外衣包裹着那些批评,让社会容易接受。
环球时报:您如何评价莫言?
韦斯特伯格:你读莫言之前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他的作品中除了有精彩的关于爱、自然和善良的描写外,还有极其暴力、残酷、血腥的描写,比如反映20世纪中国被日本占领时期的作品。莫言的创作视野宽阔,几乎涵盖所有领域。尽管他的作品中描写的是自己故乡的小村庄,但让读者感受到的却是人类共有的情感体验。莫言作品的水平都很高,难分高下,但《丰乳肥臀》更让我着迷,跟我以前读的所有小说都不同。在我作为文学院院士的16年里,没有人能像他的作品那样打动我,他充满想象力的描写令我印象深刻。目前仍在世的作家中,莫言不仅是中国最伟大的作家,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家。
文学院没有泄密的现象
环球时报: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委员是怎么产生的?
韦斯特伯格:按照诺贝尔遗嘱,由瑞典文学院评选文学奖得主。瑞典文学院共有18位院士,他们推选出5名院士组成评委会。而要想成为院士,必须有一个院士去世,才能增补一名新的。院士终身制是1786年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建立瑞典文学院时就定下的。不过那时人的寿命一般是四五十岁,而现在我们最高龄的院士已有94岁。1998年我被所有院士评选为评委会成员之一。2005年,我被推选担任评委会主席,如今已是第7个年头了。
环球时报:诺贝尔文学奖是怎么评选出来的?
韦斯特伯格:每年9月,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把下一年度候选人提名的邀请发往世界各地。第二年2月1日前我们会陆续收到候选人的资料,去除那些不够格的提名信后,将会有一份初选的“长名单”。到4月,经讨论、淘汰后,提交一份25人左右的“观察名单”。作为主席,我要向全体院士介绍他们的情况。5月底,根据院士意见,评委会提出最后的5人“短名单”。之后的整个夏天,院士的主要任务就是阅读5名候选人的作品,并分别写出对他们的推荐报告。作为评委会主席,我在评选期间的工作量之大超乎想象,我几乎一天要读完一本书。文学院9月中旬复会,开始进行决选。初步投票后,谁能获奖就很清楚了。评委会就会对该作家撰写获奖词及生平介绍。然而,在结果对外公布当天,提前两小时,我们仍然会再举行一次投票,以正式确认获奖者。
环球时报:每次开奖前夕,总会有关于诺奖得主的传言,其可信度有多少?
韦斯特伯格:我知道今年博彩公司猜中了莫言,但那仅仅是猜测。很多人出于各种目的喜欢把各种各样作者的名字提出来。对此我们很警惕,因为我们也很担心会出现泄密,但文学院没有泄密的现象。
对沈从文的《边城》印象深刻
环球时报:除了莫言,您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整体看法如何?
韦斯特伯格:1984年我去过一次中国,只此一次。之前我阅读了大量关于中国的资料,但现在我没有特别地关注中国,我对中国不可能做出什么有趣的评论。当然,我还知道一些中国的作家,但我们的原则是不对在世的作家置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我读过沈从文的《边城》,印象很深刻,我还收藏了马悦然翻译的瑞典版本。
环球时报:以后你会更多跟中国文坛交流吗?
韦斯特伯格:1984年我的一部小说曾被翻译发表在中国一本文学刊物上。如果未来我的书在中国出版,我很乐意去中国访问交流。我的困难在于,根据传统,致辞的最后一段话应该用获奖者的母语说。虽然我懂德文、西班牙文等很多语言,但中文对我来说太难了。我正在请马悦然教我几句中文,因为作为评委会主席,我将代表文学院在颁奖典礼上致辞。我将在典礼上用中文说:“莫言先生,瑞典文学院向你表示祝贺,现在请你举步向前,从瑞典国王陛下手中接受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证书。”
(驻瑞典特派记者 刘仲华 李玫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