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查理周刊》血案并非文明间的冲突
本报特约评论员黄恒
《查理周刊》血案是一场文明内部的冲突,并非文明之间的冲突。极端自由主义和极端宗教理念的本质并无区别。
11日,当数百万人走上街头,法国笼罩于悲怆之中。
仅仅为着纪念恐怖主义对无辜生命的杀害,那只是悲伤,而悲怆就像圣彼得大教堂内米开朗基罗那尊同名雕像,代表着人类的盲目、鲜血和仇恨,还有被鲜血与仇恨遮蔽的眼睛。
两天前,法国总理瓦尔斯说:“法国正在与恐怖主义展开战争,而不是与某个宗教或某种文明对抗。”这让人看到理性,但在大行进的队伍前,当许多人高呼“JesuisCharlie(我是查理)”的时候,情感显然占据了上风。于是,他说:“今天我们都是查理,我们都是犹太人”。此时,他忘记了,为追捕《查理周刊》屠杀案的凶手,同样有穆斯林警察殉职。
在遭受耸人听闻的凶案后,法国人的情感宣泄,并不奇怪,但在政治语境下,淳朴认知很容易被简单化和符号化,少数人的暴行成为标签,缝在多数人的胸口。如今,危险节奏,似曾相识:查理成为言论自由的代名词,伊斯兰则被贴上凶手的标识,进而是议会大厦和报纸专栏关于保卫价值观的争论,再接下去,一起陷入对文明冲突的粗浅理解和粗暴实践。
“9·11”之后,我们也见过类似团结呐喊的场景,我们也听过类似正义的词汇,我们也的确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一场恐怖袭击,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由“基地”衍生出“伊斯兰国”……世界被彻底改变了,这恰恰是恐怖主义者最初设定的目标。有了上述惨痛经历,所以,大游行当日,许多美国媒体在反思:我们到底是不是查理?
答案必须是否定的,就像必须否定那种以暴力解决分歧的方式,就像必须明白,《查理周刊》血案是一场文明内部的冲突,并非文明之间的冲突。这样的冲突,已经在利比亚、叙利亚和伊拉克杀死了更多的人。它血淋淋地体现在两个层面:一是对漫画家开枪的凶手,他们并不是宗教的使者,而是抛弃传统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流浪者,在西方文明中边缘化,又转身沉湎于虚无主义;另一个层面则是,笃信自由主义普世价值观的人们,他们低估了全球化时代文化多元性的美好理想,与自家人口、就业、信仰诸多现实问题的差距,因而不自觉地走在傲慢与偏见的道路上。
但答案往往是肯定的。极端自由主义和极端宗教理念的本质并无区别,宛如一根湿漉漉的黑树枝上的两朵恶之花。大家都是查理,大家都在双重标准中扭曲,难分因果。《查理周刊》信仰表达自由,但别忘了阿拉伯裔美国人学会会长詹姆斯·佐格比的评论:“欧洲人总认为对抗社会禁忌是先进文明的一种表现,但他们却忘记了先进文明也包括对不同文化的包容和尊重。”也不要忘记兰德公司高级政策研究员谢里尔·贝纳德的抱怨:“如果数以百万的穆斯林因为宗教领袖被描绘成暴徒而走上街头,可是无助人质被砍头时却选择安静地坐在家里,那么我们实在不该继续躲在取悦别人的陈词滥调背后。”
世界正是如此复杂,悲怆的是,成为查理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