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老兵两返昆仑寻初恋 女友壮烈牺牲尸骨未存
“投笔从戎”的黄埔学生熊寿明老人向记者描述了高峰隘的战斗 摄/法制晚报记者 付丁
黄埔后人容杰1965年从战场捡回来的796步枪子弹与黄埔军刀 摄/法制晚报记者 付丁
法制晚报讯(记者 侯懿芸)战争结束了,但那场烽火弥漫的硝烟却无法从战士们心中抹去。
如今,98岁的熊寿明老人依然记得当年高峰隘反攻时,子弹从他身边飞过的惊险场景;94岁的老兵张近志不远千里从外地重返昔日战场,只为寻找心中那一块纪念碑……他们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亲身经历,有遭受日本鬼子欺凌的心酸、无奈,也有为了苦难同胞浴血奋战的英勇。
提起昆仑关战役这场血战,老人们依然沉痛、愤慨。
放弃学业投入战争
初见熊寿明老人,完全不能把他同98岁的人联系在一起。他拄着拐杖,一口气爬上四层的楼梯,不喘不累,随即招呼我们坐下。
回忆往昔,老人思维清晰,说起那一段抗战经历更是历历在目。
出生于江西南昌的熊寿明,7岁那年便随父亲来到南宁生活。抗战前夕,他还在南宁高中就读,“如果不是战争,我原本打算一直上到大学,毕业之后当一名老师。那曾经是我的理想。”熊寿明说。
然而,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全面入侵中国,国难当头,熊寿明毅然选择了“投笔从戎”。“为什么要放弃学业参加抗战?因为不想当亡国奴。如果人人都不去,国家不就亡咯。”说起这些,老人语气坚定。
1937年,熊寿明没读完高中就报考了黄埔军校南宁分校,成了黄埔十四期的学生。
由于抗战需要,原本黄埔十四期四年的学制被压缩到两年,熊寿明提前毕业投入战争。1939年,日军从北海向广西发起进攻,之后又改从钦州打开缺口,占领南宁,准备派兵强攻高峰隘、昆仑关两大咽喉要塞。
熊寿明本来驻守昆仑关,后因为上面有一个重要的作战命令要传达,他被派往武鸣腾翔的高峰隘。作为传令员的他刚到高峰隘的508团,日军就打了上来,他便迅速投入了战斗 高峰隘阵亡将士遗骨装了49缸
熊老说,高峰隘阻击战是日军自钦州、防城登陆后遇到的最激烈抵抗,战斗进行了两天两夜。他还记得那一天,敌人来的时候,“天才刚刚亮”。
“敌人的飞机飞得很低,侦察我们,发现后,飞机上安的机关枪‘突突突’向我们扫射,我们赶紧趴下。”熊寿明回忆,“子弹就从我身边飞过。”
“敌人有飞机、重炮,相比起来,我们团的装备落后,只有轻机枪、重机枪,连炮兵都没有。我们一班15个人,只有6个人配机枪。其他步兵都背子弹,还不能背太多,一发子弹都要一两斤重。”熊寿明说,当时也不记得杀了多少鬼子,敌人来了就打,不打就没命。
经过激战厮杀,昆仑关战役以中国军队的胜利而告终,但伤亡也很惨重。熊寿明说,仅高峰隘阻击战的508团就伤亡了千余人,尸骨漫山遍野。
“当时高峰隘沿途都是尸首,老百姓都跑了,也没有人去收。后来过了几年,尸首化成了骨头。老百姓便把这些遗骨集中起来埋葬在荒山中。”熊寿明说,后来,自己和几个老战士回到腾翔村,找到了当年死去战士的遗骨,将他们挖掘出来,用缸子装起来,整整装了49缸,并修了一个很大的墓。“这就是高峰隘阻击战中508团阵亡将士的墓。”
“这是鬼子给我的国仇家恨”
在熊寿明离家作战期间,他的家人为了躲避日本军队,逃到了广西田东县。
“我母亲告诉我,当时日本人的炸弹离我父亲只有50公尺,我父亲一下子受到了惊吓,后来又因感染疟疾,不久就去世了。”熊寿明说,自己是在行军途中接到家书才得知父亲的死讯,“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父亲的去世成为熊寿明最大的遗憾。“虽然我父亲不是和鬼子拼杀战死,但却是因日本军队的侵华威胁病死,这是鬼子给我的国仇家恨。”
同样对昆仑关战场难以割舍的还有老兵张近志。94岁的张近志佝偻着腰,行动已经非常不便。但他不顾舟车劳顿,已经两度从广东顺德,辗转回到昆仑关,“目的是为了寻找当年在昆仑关战役中战死的初恋女友的烈士碑。
据了解,张近志所在的六十四军,是昆仑关战役后期加入战斗的后援部队,经历的战况惨烈。“他的初恋女友在战斗中遇难。”昆仑关战役遗址保护管理委员会副主任王晓玲说,当地的志愿者陪老人找了几天,都未能找到这位初恋女友的墓碑,但老人并不死心。
黄埔后人容杰告诉记者,在他的帮助下,张近志后来确定他的初恋女友就被葬在太守的万人坟处。
在宾阳县思陇镇太守旁边的屯积山上,有一座昆仑关战役期间为国捐躯的抗日阵亡将士墓,人称“抗日万人坟”。
“当年,很多从前线下来的士兵因受伤被送到太守一带治疗,有的因伤势过重而身亡,被部队或者当地老百姓就近掩埋。”容杰说,他根据张近志说明的几点情况,带他来到万人坟处。虽然上面没有刻他初恋女友的名字,但他确定女友就葬在那里。
容杰说:“当时,他一个人面对着墓碑,站在那里哭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