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忆艰难时期:三个月没吃过饱饭、睡过好觉
老兵档案
姓名:方远
年龄:91岁
籍贯:安徽省蒙城县板桥镇瓦埠集村
事迹:1939年参加新四军六支队,先后任青年队长、卫生部收发员、新四军淮北卫校管理员,曾参加“六一”战斗。
1939年夏天,15岁的瘦弱少年方远在舅妈家刚睡醒,一支从门口经过的部队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支部队的士兵穿得破破烂烂,正向民众宣传抗日的道理。原来,这就是新四军的游击支队。一个战士见他听得入神,便问道:“你愿意当兵吗?”方远腾地站了起来:“走!”
如今,抗战胜利已经70周年,当年的少年已变成了耄耋老人。回忆起参加新四军的日子,老人心中无限感慨。
没人管的孩子参了军
方远是安徽蒙城县人,10岁丧母,父亲整天抽大烟、赌博,身患重病的奶奶只好叫姑母来家里操持家务。少年的他缺少家庭的温暖,变得非常“叛逆”,有时候几天不回家,也没人管。15岁那年,方远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陡然变化。
那是1939年的七八月间。方远跑到了离家六七里的舅妈家住。一天下午,吃过午饭,正在午睡的方远被舅妈叫起来,看看外面喧闹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方远跑出门,发现是一支部队正从门口经过。“他们的衣服那个破啊,鞋都露着脚后跟。”在兵荒马乱的年月,老百姓对衣衫不整的部队非常害怕,但是,这支部队却很不一样。“老百姓不怕他们,他们还跟老百姓宣传抗日的道理。”
这支部队是新四军,是从蚌埠过来的。方远知道,新四军是打日本的,而且“很有种”。他听得非常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引起了一位战士的注意。战士试探地问他:“你愿意当兵吗?”方远腾地站了起来:“走!”。告别了亲人,方远踏上了抗战的征程。
冒着枪林弹雨运伤员
方远加入的是新四军第六游击支队,活动范围为豫皖苏边区,司令员是彭雪枫。方远老人保存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彭雪枫戎装骑马的照片。摩挲着相框,老人讲起了自己的抗战经历。
方远加入新四军不久,便当上了涡(阳)永(城)亳(州)大队的青年队长,之后又调到卫生部担任收发员,此后一直在后勤部门工作。1940年6月1日,“六一”战斗打响,这是让方远永生难忘的一场战斗。当时,新四军六支队在涡阳县新兴集举行纪念“五卅”惨案15周年集会,日军突然分五路向边区发起进攻,成合围之势。彭雪枫司令员立即率部队发起反击。“敌人一直打到队部所在地,把礼堂都给烧了。”这时的方远虽然加入新四军一年多,却还没有配枪。于是,方远被命令从阵地往后方抬伤员。冒着枪林弹雨,方远抬下了三名伤员。最终,新四军歼敌二百多人,自己也有一百多名战士牺牲。
“新四军很勇敢,战术也用得好,但是我们缺少武器。”方远说,新四军的斗争环境恶劣,还要在战争中发展壮大,条件十分艰苦。那时候,不但枪支弹药要从敌人手中夺得,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从敌人那里抢过来的。
战友背着他死里逃生
“那时候,我们冬天穿单衣单裤,赤着脚。一年到头都是睡在地上,铺上草,那就是被子和床了。”方远说,当时地面上都是冻裂的口子,早上起来,脚上全是小血口。当时,还有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小战士,部队首长心疼他俩,就给两个人发了棉衣。但是,棉衣只有一件,两个人得轮流穿。
“白天的时候我们一人穿一天,这个都没意见。可到了晚上,两个人盖着一件棉衣,根本盖不过来。”而且,那个时候新四军战士经常吃不饱肚子。“当时部队里提倡饿得、吃得、跑得,现在看来根本无法想象。”
1941年,抗日战争进入最艰难的时期。“那时有三个月没解过子弹袋,三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个好觉。”由于严重缺乏营养,方远得了一种怪病:躺着眼睛能看清,一坐起来眼睛就看不见东西了。就连上厕所,都要先看准一个目标,然后跑过去,躺下,再确定目标继续往前走。敌人还不时进行扫荡,一旦落到敌人手里便是死路。好在,卫生部有两个身强力壮的战士一直背着他转移,总算度过了这段最危险的时期。后来,形势好转,方远的怪病也好了。
3位老战友你们在哪里
“那时候条件很艰苦,但是我们精神上很愉快,对战争的前景也很乐观。”但在日本宣布投降的前一天,战场上还是非常残酷。
经过战场上的长期较量,方远发现了“鬼子兵”的一个规律。“他们身上都有三样东西,一是保佑平安的符。一个是酒瓶,里面装着‘英雄酒’,壮胆用的。还有一瓶防治梅毒的药膏。可见,作恶多端的鬼子兵是很怕死的。”
如今,抗日战争已经胜利70周年,这场民族的噩梦虽已过去,却在方远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记。“当年我们抗日,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能够和平生活、幸福生活,回顾过去,现在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
时光远去,抗战老兵越来越少。方远当年在新四军的战友,如今在北京只有三位在世。当年背着他死里逃生的两个战士何洪昌、葛友森,方远一直在四处打听,但是只打听到了何洪昌的下落。第一次,方远打听到何洪昌在淮北市民政局任职,第二次,便是何洪昌逝世的消息。“如果他们还在,大家聚一聚该多好啊。”
如今的方远老人身体健康,思维清晰,不时还动笔写写回忆录。看到今年大阅兵将有老兵方阵的消息,老人非常欣慰:“这是老兵应该享有的荣誉。”
本报记者 王琪鹏 文并摄 J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