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萧红。 中新社发 赫重远 摄
萧红:衔爱情橄榄枝的不死精卫
作者:陈家萍
陈家萍,专栏作家。在《华商报》、《杭州日报》、《西安晚报》、《厦门晚报》、《江门文艺》等数十家报刊开设专栏。《惊鸿伤影》一书即将出版。
汪恩甲、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他们如鸟般曾在萧红的情感天空滑翔过。
一直以来,我们都将汪恩甲斥为始乱终弃的浪荡弟子,曹革成匡正了汪恩甲形象,丢下萧红留守旅馆,并非出于蓄谋已久的报复心理,而是因为他真正地失踪了——— 可能被害于日本人手下。
这种说法让爱萧红者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我们不愿才女萧红的人生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拉开序幕。
旅馆做人质时,萧军如超人般出现。“尴尬人偏逢尴尬事”,这句话几乎是萧红情感QQ的个性签名。短暂的31年,她总是以被侮辱被损害的孕妇的姿势,尴尬地面对她生命中的情郎。这是性格,抑或命运使然?
萧军去世,其妻撰文,总结萧军爱她的三大理由,之一便是她是处女。这段话显然是针对萧红所说。萧红不是处女了,在萧军之前,她有汪恩甲,在汪恩甲之前,萧红还有个初恋表哥——— 这绝非萧红泛爱,而是她追求自由恋爱的决心和行动力。
二萧关系中,萧红一开始便处于劣势。
萧红一直有扮嫩的倾向。在鲁迅家,萧红梳着系有蝴蝶结的辫子,蹦蹦跳跳的。潜意识里,她渴望回到烂漫的花季,但,她显然回不去了——— 她的身心皆有爱情和以爱情名义伤害她的男人的划痕。可她,偏以这个形象,承欢鲁迅,讨好萧军——— 萧红在情感方面的积极主动和迎合,思之,令人落泪。
她只是想拥有一份安全的爱啊。从祖父那儿,知道了人生除掉了冰冷和憎恶而外,还有温暖和爱,所以,她就向这“温暖”和“爱”,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鲁迅夫妇,是萧红可以探手即触的“温暖”;萧军,是可以伸手攫取的爱。
萧军义气的拳头,曾数次痛击他所不齿者,拳头是他打出的另一种文章。拳头一旦如雨般落在共患难的妻子身上,便凸现暴力的狰狞面目。看见萧红左眼青了一块,梅志和许广平关心地询问,萧红掩饰说是晚上不小心碰的。萧军冷笑:别不要脸了,是我打的!
这段文字,将人的心攫住。语言暴力比拳脚,更为可怕。被打的弱女,扯块谎言遮蔽自尊也不可能!
彼时,萧军恰逢桃花运。
“ 我不知道你们男人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作出气筒,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饱受痛苦煎熬的萧红写下一组《苦怀》诗:“我不是少女,我没有红唇了,我穿的是从厨房带来的油污的衣裳。为生活而流浪,我更没有少女美的心肠。”品咂这些诗句,深切地触摸到了与萧军同居的萧红的痛苦,这种痛苦是这么真切,这么鲜明,永远不结痂。
爱情,是萧红赖以呼吸的精神氧气。萧红产下汪恩甲的女儿,整整6天,没有看她一眼,奶水湿透了衣襟,萧红也没有喂奶一口。萧红狠心堵住母爱决口,她更看重萧军的爱情!她抛掷了她本应负重的累赘,指望轻盈如蝶,飞向爱情啊。
萧红在香港病危时,交代后事,嘱咐端木蕻良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寻找这个孩子——— 女儿,萧红何曾忘却一日。
萧军绯闻不断,萧红的痛苦无处可藏。1936年7月,萧红接受了鲁迅的建议,赴日本。萧红的离开,是希求借助别离的空间,挽救濒临灭绝的感情。
四十余年后,萧军同从维熙说到萧红:“她的心太高了,像是风筝在天上飞……”萧军说萧红的心太高,明褒实贬,意指她不切实际,文学大于生活。我不能赞同,从那些自日本寄回的信中,我们感受到了萧红低首尘埃的手势,她的言行,堪称贤妻。
已怀有萧军骨肉的萧红,遇上生命的劫数:端木蕻良,将其视为情感出口,结束与萧军的同居关系。
提及6年爱情生活,萧军何其冷静,“如果从‘妻子’意义来衡量,她离开我,我并没有什么‘遗憾’之情!……在个人生活意志上,她是个软弱者、失败者、悲剧者!”而萧红,却给萧军留下《生死场》的版权。
去世前的44天,身边尚有骆宾基作为情感慰藉——— 萧红,从不满足情感世界的灰白,她以热情和信念为彩,顽强地涂抹和油漆。萧红,是衔爱情橄榄枝填心灵沧海的不死精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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