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曲

　　——丁聪周年祭

　　5月26日是著名漫画家丁聪逝世一周年纪念日，这一天，先生塑像在他的家乡枫泾揭幕。丁聪的亲友们围坐塑像前，讲述与丁聪交往的趣事。本文作者陈四益是丁聪的老搭档，他们一起合作的“陈文丁画”是《读书》的标志栏目之一。

　　君去经年也。到枫泾、长溪曲巷，绿枝低亚。小屋丁聪依旧在，难觅当时风雅，对明月、酒茶兼下。纵令清魂能入梦，怕知交零落伤牵挂。天地隔，难宽假。

　　寒来暑往秋冬夏。想仙家、无愁苦雨、疾风飘瓦。杨叟王翁归何处？重遇瑶池臺榭，再续写、文坛佳话。倘有机缘传音讯，乞几章、绝配诗书画。顿首拜，候车驾。　

　　庚寅仲夏，丁聪先生逝世周年之日，先生塑像在他的家乡枫泾揭幕。像是两位老艺术家所塑。一位是女雕塑家时宜教授，另一位是她的丈夫西安美术学院原雕塑系主任马改户教授。两人均已年届耄耋。尽管丁太太一再辞谢，但夫妇二人一定要让他们喜爱的老友的身影长留人间。

　　这一天，三联书店也编辑出版了《永远的小丁》，收录丁聪先生逝世后朋友们怀念他的文章、编订的年谱和许多丁先生的作品与照片，表达了对这位长者、朋友、作者深切的怀念。丁聪生前留言，死后不设灵堂，不举行追悼会或告别仪式，连骨灰也不留。他不想因已逝之躯劳累尚生之人，但朋友们却无法将他忘却。

　　塑像揭幕那天，同他去世之时一样，没有高官驾临，没有前呼后拥的场面，没有刻板的程式化的礼仪，没有成堆的花圈，只有夫人沈峻在他的塑像前献上了一枝玫瑰。枫泾的乡亲，从美国、加拿大、香港、北京、深圳、上海赶来的亲友，在塑像前的草地上围坐，看着他生前的录像，讲述着与丁聪的交往与趣事。丁聪的塑像静静地坐在那里聆听，就像他活着时那样随意。唉，谁如果见证了这一幕，才会懂得什么叫做活在人心便永生。那些用权用钱堆砌的浮华俗礼，实在不足炫耀。

　　让人酸楚的，是丁聪那一代学者、艺术家，在经历了无数磨难后，大多已风流云散，让人顿生风物不殊，人事迥异的感慨。在丁聪先生去世前后，郁风、杨宪益、王世襄等先生，俱已作古。当日丁聪小屋落成和丁聪九十寿诞之时于枫泾雅集的朋友中，也有许多因年迈多病不能前来重聚了。他们那一代，多灾多难但又痴心不改，才智超群但又饱经磨难，令人钦敬，也令人伤感。低回良久，吟成此曲，遥献于丁公在天之灵。　

　　□陈四益(北京 杂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