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来,张柱堂花光所有积蓄并自筹160余万元,全部投入到弘扬张伯驹文化事业上——
传播和弘扬“张伯驹文化”的使者
诗词方面,他一生留下了20余部诗集;收藏方面,他历经劫难倾尽两代人家产购得的国宝富可敌国;书画方面,他飘逸酣畅的鸟羽书体,与绘画并称双璧,至今无人续——他,就是位列民国四公子之首,被誉为“国宝”的河南人张伯驹。
张伯驹是从河南项城走出的一位艺苑宗师,他身上附着中原人的淳朴和厚道。他一生魂系家乡,满口乡音如同一个行囊伴随着他,让他把标准的中州音韵传向四方。他留下的书画作品的落款多是“中州张伯驹”。家乡发生旱灾的时候,他偕同梅兰芳、余叔岩等国家顶级演员披挂上台进行赈灾义演。他的心总是和家乡贴得最近。
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的张伯驹仿佛已经走出人们的记忆。但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却在执著地坚持着——为宣传、推广张伯驹的爱国精神、大义坚持着,他就是张伯驹的嫡孙张柱堂。
多年来,张柱堂为传播和弘扬张伯驹文化奔走各地,不遗余力。近日,张柱堂来到郑州筹备七月份的纪念张伯驹大型活动,我们从他这里再度感受一代名士张伯驹的动人风采。晚报记者 苏瑜
旨在收藏 贵贱不卖
“张伯驹是我国近现代集收藏家、书法家、诗词家、戏剧家为一身的万世奇才,他一生致力于中华民族的文化传承事业,在国难当头时期,为了避免‘国宝’流失而不惜倾家荡产,置自身生死于度外。解放后,他和夫人潘素女士没有把价值数百亿元的‘国宝’留给子女,而是义无反顾地将118幅珍宝无偿捐献给了国家。他的这种爱国主义精神和高尚行为是值得我们后世子孙敬仰和效仿的。可时至今日,连我们河南人都不知道张伯驹为何许人也,岂不悲哉?”张柱堂开门见山,表达了自己急切的心情。
在今天很多人看来,收藏是一种投资方式,收藏是为了升值、赚钱。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收藏界,张伯驹的学识和眼力得到高度认可,是公认的最优秀鉴赏家之一,古字画只要经他的手,肯定升值无数。但众所周知,张伯驹的收藏是只“入”不“出”。张柱堂讲述了张伯驹从北京古董商马霁川手中挽救《游春图》不流落国外的故事。
《游春图》是现存最早、以自然为描绘主体的作品,其作者展子虔是北齐至隋之间的大画家,被誉为中国绘画史上一位继往开来的人物。《游春图》为历代鉴赏家所珍视,递藏于宋徽宗、贾似道、元代鲁国长公主、明内府、严嵩之手,清代经梁清标、安歧等人之手而归清内府,后溥仪携其至长春。1945年,溥仪被俘,混乱中,他所拥有的大批字画散失民间,引起收藏界的极度关注。
北京古董商马霁川最早奔赴东北,收购到不少精品字画。回来后,他陆续卖出一些真迹精品获取重利,其中唐代陈闳的《八功图》卷、元代钱选的《杨妃上马图》流失国外。
《游春图》也落到了马霁川手上!张伯驹得到此消息,异常着急,唯恐这件重要国宝被卖到国外,匆忙赶去与马霁川接洽,但马氏索价800两黄金!
张伯驹拜见故宫博物院院长马衡,陈述该卷当收归故宫博物院。但故宫连日常维护的经费尚且不足,实在没有能力收购。
无奈之下,张伯驹决定自己解决此事。他平生淡泊洒脱,可一旦认真起来,就会显出超人的精明和聪敏。他连日到琉璃厂去,遍走荣宝斋、一得阁、德古斋、庆云堂等字号,每到一处,就大声宣扬:“有一幅《游春图》,此卷有关中华民族的历史,万万不能出境。谁为了多赚金子,把它转手洋人,谁就是民族败类,千古罪人,我张某决不会轻饶他。”
以张伯驹的身份,此事很快渲染得满城风雨。马霁川自知转手洋人有很大麻烦,经人斡旋,同意以220两黄金的价格让给张伯驹。
张伯驹的女儿张传彩曾回忆道:220两黄金也不是小数目,为了保住《游春图》,他决意卖掉自己位于弓弦胡同的宅院。这宅院原为李莲英所有,十五亩大,是张伯驹最喜爱的居处。但为了购买《游春图》,他忍痛割爱,将其卖给了辅仁大学。据马未都先生估算,这个宅院搁到现在,光拆迁就得一个亿。
张伯驹把卖房所得2.1万美元,换成220两黄金前去买画,但马霁川又节外生枝,借口金子成色不好,要追加20两,不然《游春图》将另寻新主。张伯驹万般无奈,只得回家想办法,这就引发了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张伯驹回到家,让妻子潘素把她的首饰卖掉,凑足20两黄金。潘素这一次也踌躇起来。见此,张伯驹一下躺倒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来了。潘素无奈答应了他,张伯驹这才从地上起来。这个时候,张伯驹已是年近五旬的人。了解了张伯驹得到《游春图》的经过,我们才能理解他得到这幅“中国第一画卷”后的欣喜。
他颠覆了收藏的概念
对于一个收藏家来说,送出任意一件藏品,都会忍受“割肉”般的痛苦;要将自己最珍贵的藏品悉数送出,那简直是“刮骨剔肉”了;而对醉心于藏品的收藏家来说,这样的选择,只好用上“情何以堪”四个字了。但张伯驹似乎是收藏家中的另类,费尽心思的《游春图》被他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初捐献给了故宫博物院。
1956年,张伯驹又将《平复帖》在内的8件“国宝”捐献给国家。后来张伯驹说起此事,话很简单:“我看的东西和收藏的东西相当多……这些东西不一定永远保留在我这里,我可以捐出来,重要的是这件宝物永远保存在我们的国土上。”
张伯驹被誉为“天下民间第一收藏家”,却是收藏家中的另类。有人说,张伯驹颠覆了“收藏家”的概念,“收”而不“藏”,凡“收”必捐。那么他倾家荡产、历尽艰辛地收藏古字画,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实,他用他的一生展现出收藏更为重大的意义:这是记录历史、保存文化的一种方式;一个民族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遗产,由此得以传承、延续。
其间,凝聚的是他对中华文化真正的爱。或许,这样的境界,是张伯驹收藏文物的最大动力,也是他捐献文物的最重要原因。正如他自己所说:“予所收蓄,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续,则是予所愿也!今还珠于民,乃终吾夙愿。”在他看来,这些文物离他而去,是“得其所哉”。
乡音不改情牵项城
张伯驹7岁离开家乡,却始终不能忘怀故土,他终生一口标准的河南话,一身中原人的淳朴和厚道,一生所撰诗、文、书、画的落款,都沿用河南古称“中州”,自称“中州张伯驹”,“重瞳乡人”。他曾为家乡撰写一副对联:“地属魏吴分两翼,乡间舜羽号重瞳”,字里行间,显示着他身为项城人的浓郁的自豪感。
项城博物馆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当地人习惯称这里为“帅府”或“袁世凯行宫”。前两年,院子中的一栋房子被腾了出来,成为“张伯驹·潘素捐献国宝文物展”的展室。这是张柱堂奔波多年的结果。
张柱堂说,他的父亲曾任张镇芳的总管家,长期与张伯驹共同生活,目睹其所作所为,内心对其十分敬佩。父亲很多次地谈起张伯驹,再三嘱咐张柱堂,如有机会,要为张伯驹做些事情。后来,张柱堂在北京拜访张传彩,两人说起各自父母未了的心愿,张传彩说,她很想完成母亲的遗愿,为父亲建个纪念馆,但深感对此事无能为力。张柱堂觉得这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自感有能力完成这件事,于是承诺由他接手此事,完成各自老人的心愿。
时间的流逝让张伯驹似乎逐渐走出人们的记忆。但曾经与他相识的人无法忘记。他的博雅通脱,坦荡超逸,使启功、周汝昌、黄永玉、欧阳中石等文化界名人都感佩有加。张伯驹诞辰110周年之时,欧阳中石先生写下《丛碧张伯驹先生颂》两首。其时欧阳先生一只眼睛已没有视力,写字无比艰难,却坚持写下诗句长幅,并表示:“为了纪念恩师,让我写几幅都行,我决不打折扣!”据说欧阳中石先生书法的润格是一个字1万元,但他提笔写那两首诗时,在场之人,谁还会想到润格之事呢?
故宫博物院和吉林博物院也不能忘记。张伯驹诞辰100周年之时,故宫博物院出版《丛碧堂张氏鉴藏捐献法书名画册》以资纪念。《平复帖》、《游春图》如今都是故宫的镇宫之宝。谈起这两幅名作,那里的工作人员就会说,必须感谢大收藏家张伯驹先生!时至今日,吉林博物院的人还会说:“张先生让我们一下子成了富翁。”
这些都激励着张柱堂加倍努力。“我从1998年9月开始,在北京组建张伯驹文化艺术研究会筹委会,至今已经10多个年头。10年来我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又变卖了心爱的珍藏和落叶归根的房产,自筹资金160余万元,全部投入到弘扬张伯驹文化事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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