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游泳池，建旱冰场，绿化带6000多平方米；这所“大山里的城市小学”，30多名教师债台高筑——
【核心提示】
游泳池、旱冰场、6000多平方米的绿化带……这是很多城市小学都难以实现的。而这就是毕节大方县牛场乡一所村级完小，含一个牛场中学的初中教学点。
在这所美丽校园的背后，是校长和教师身上近百万元的债务，为了这所曾被誉为“大山里的城市小学”，他们甚至曾借过高利贷。每月还了按揭贷款后，部分教师只能靠向家人借生活费生活……
修教学楼：乡村小学竟借高利贷
5月12日，果宝小学校长朱光俊哭丧着脸。由于他在大方县农村信合贷了10万元，每月要还3208元，可是他的工资只有2735元。好几个月，他都没能及时还款，由此落下了不良信用记录。
让人纳闷的是，朱光俊贷款不是供车买房，而是和学校里的许多教职工一样，把钱借给了果宝小学。
2003年起，朱光俊和学校的老师们就准备对果宝小学的校舍进行修复和扩建。当年，在没有得到上级教育部门任何批示的情况下，他们就大胆地决定——联名贷款办学。
“2003年，果宝小学有学生200人左右，只有一栋上世纪80年代建的教学楼和一个厕所，房屋老旧经常漏水。我去给乡里反映，乡财政拨了6万5千元，我们的三个老师凑了1万零500元钱，修建了两层宿舍。当时的条件很艰苦，宿舍到教学楼之间有个泥塘，大家都得穿着水胶鞋上课，办公室漏水，楼梯没扶手，一名教师还滑倒住了院……”朱光俊回忆。
2004年，学生发展到了440人，当时的乡长带着朱光俊到大方县教育局反映教学楼天花板漏水的情况，教育局又拨款11.8万元给果宝小学装修补漏。
“我们8位教职工到牛场乡信用社贷款40万，修建了食堂、旱冰场、游泳池和跑道，搞了6000多平方米的校园绿化。当时教师和家长都投工投劳，因此修建下来比市场价低得多。之后，学校发展很快，2005年就增加到了700多名学生。”果宝小学事务长赵庆吉告诉记者。
“当时，由于学校环境很不错，县里一位领导虽然批评我们，没有经过上级批准，擅自贷款。但他认为办学精神可嘉，要求审计部门审计后，拨款给果宝小学。2006年，经过审计部门审计，大方县拨款50万给果宝小学还债，但还了部分工程欠款后，就只剩下35万了，还信用社的贷款都还不够。”朱光俊说。
“2007年起，由于还有旧账，信用社已经不贷款了。为了在两层主教学楼上加一层教学楼，我们就借了3分利息的10万元高利贷，老师们又向亲友借15万元。”朱光俊有些无奈地说，“2008年6月，那位一直关心果宝小学的县领导得知情况后，请教育局酌情考虑解决果宝小学发展中的债务问题。同时批评了我，要我依法办校，不要急于求成。”
但让朱光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主教学楼上加盖的这层教室用房还没投入使用，就因为是违章建筑，被县教育局、县纪委、危房鉴定中心责令将教学楼上新加盖的一层房屋拆除。
“当时拆除这层建筑用的钱是我女儿出嫁准备用来摆酒的7000元钱，当时教师和家长都投工投劳建的，他们参与拆除时，每打一锤就流一次泪。”说到这里，朱光俊老泪纵横，“乡亲们不愿看到果宝小学学生被分流，要求政府对果宝乡教学楼经过检测，结果是可以继续使用后，修建违法建筑一事才算过去了。”
教师苦恼：借债建学校工资不够还贷款
实际上，果宝小学教师按揭贷款后，教师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为何心甘情愿地把钱借给果宝小学？朱光俊解释是被果宝小学的办学精神所打动。但当地教育部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表示，朱光俊把不少教师借的钱修建教师宿舍，供教师居住，实际上对于教师来说，是在谋自己的福利。
采访时记者看到，在进入果宝小学的右侧，一栋六层楼的教师宿舍又拔地而起，这栋教师宿舍又让学校欠下了30多万元。朱光俊透露：“装修这栋楼还要10余万元。”
学校里一些月工资2000元左右的教师，被扣了按揭贷款每月还款后，都得向亲戚借钱过日子。就连学校的保安朱常富也帮学校贷款4万元。
对于借钱给学校一事，2009年8月进入果宝小学的陈飞有自己的看法。陈飞借给学校的钱有8000多元，当时她来学校半年多，才拿到半年的工资7000多元，学校领导提出给她借钱时，她犹豫了很久。陈飞家里经济也不宽裕，她觉得自己毕业后挣的第一笔钱就要借出去，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看着大家都借了，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是把钱借了。这些年来，陈飞一直给家里借钱生活，现在她已经借了1万多元。
虽然出于自愿，但不少把钱借给了果宝小学的或者帮学校贷款的教师都不宽裕，他们面临着的是长期的生活拮据和银行信用记录随时可能添上不良的一笔。
旁人眼中：小学校长是个“办学狂人”
在不少教师的眼里，朱光俊已经成了一个办学狂人，从1995年担任小学校长后，就一直坚守在这里。他曾有机会去大方职中(原三中)和大方城关小学担任校长的。
乡亲们说，朱光俊经常向女儿借钱，生活十分拮据。但朱光俊心里十分骄傲，由于近几年的快速发展，果宝小学成绩斐然：1975年至2005年这30年里，果宝小学仅有两名学生考取示范高中。如今，学校有1人考取了贵阳一中，5人考取贵阳清华中学，3人考取毕节一中，28人考取大方一中。
朱光俊告诉记者：“现在，我们已有1100多名学生，很多学生慕名而来，下学期我们的学生就可能要增加到1300名左右。学生多了，教育局划拨的生均公用经费就多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果宝小学办成一流的村级小学，我们要办出毕节地区无人能比的学校，为山区的孩子架设通往外界的桥梁！”朱光俊说话饱含激情，近乎呐喊。
对于朱光俊的办学方式，也有不少人认为值得商榷。有人认为，朱光俊干事有激情，说话很有感染力，学校教学质量不错。但大家担心，上级主管部门如何监管果宝小学的债务。
牛场乡乡长杨兴德说：“果宝小学教师借款的事情我也知道。按照现在的政策，教育经费投入很大，果宝小学完全没有必要教师贷款，需要扩建，给上级主管部门打报告就行了。教师参加贷款，经济压力增大，哪有心思去教育好学生？”
“我不赞成朱光俊的做法，他的做法有点走极端了。他确实是个热心人，但是办学校就像搞私人企业一样。”杨兴德说。
不赞成朱光俊做法的还有牛场乡中心校校长朱华林，朱华林说，“让教师贷款后，钱从哪里拿来还？这是一个大问题。”
关于果宝小学的借债修学校一事，大方县教育局领导似乎不太愿意谈及，都说不太了解。
大方县教育局计财股股长彭德鸿告诉记者，计财部门知道果宝小学欠债30万左右，对于现在欠债近百万，他并不知情。“果宝小学经常不经过上级部门的批示而自己借债，这按法规是不允许的。”对于上级部门如何监管果宝小学的财务问题，彭德鸿说：“以前审计该小学的债务时，就明确要求他们不要再产生新债。”
对话朱光俊 “我们欠了100多万元的债务”
采访中，朱光俊透露，学校曾经使用了10万元三分利息的高利贷。一所学校究竟是如何急用才使用这种高利息贷款呢？记者与朱光俊做了对话。
记者：这几年国家对农村基础教育投入很大，果宝小学为何还欠下巨额债务？
朱光俊：虽然这几年教育部门对农村投入很大，但是对于果宝小学这样有发展劲头的学校是不够的。国家投入修建一些村级小学后，甚至出现招不满学生的情况，可果宝小学却是爆满。可是，作为一所村级小学，想要给上级部门要资金来扩建学校是很难的事。无奈之下选择了用教师贷款的方式集资扩建学校。国家的资金可以拨到其他很多乡镇，不一定会拨到果宝小学。
记者：扩建学校不是很急的事，为什么会使用高利贷？
朱光俊：比方说我们修建了校园设施，赊欠了材料款、工程款等，人家逼得紧，就只有借高利贷了。
记者：给学校建房的都是没有资质的建筑队伍？
朱光俊：对，没有使用正规建筑队伍，是为了节约钱。我们教师及部分热心的家长投工投劳，能够节省一大笔费用。建筑时我们监管都很严格，质量比正规建筑队伍更好。
记者：为什么你们很多款项都用来修建教师宿舍？
朱光俊：贫困山村，要有好的生活环境才能留住教师。
记者：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朱光俊：最大的难题是巨额债务，实际上我们欠了100多万元的债务。我们计划三至四年内把债务还清。实在不行，就让19名能办理信用卡的教师办理5万、3万不等限额的信用卡，用这些信用卡来套现，解决学校发展急需的资金问题……(贵州都市报 记者 吴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