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电梯是有讲究的,最大的领导应站在靠里面的位置,旁边是第二领导,地位最低的应该站门口负责开关电梯。当然,如果电梯中有人专门负责开关电梯那就另当别论了……”在广西某重点高校一堂主题为“职场礼仪”的就业指导课上,授课老师周大鹏(化名)向学生悉心传授官场礼仪。据《中国青年报》报道,在广西、湖北、福建等地的一些大学,都有类似的教学内容。
这样一幅高校教师与学生共同研讨如何献媚权力的图景,让人想起发生在美国的一桩往事。2009年8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接受一位11岁儿童访谈时说,要在新学年开始之际,即9月8日对全国的学童作一次电视讲话。得知总统意愿后,教育部长邓肯马上给全国中小学校长去信,要求他们组织学生收看总统讲话,并建议学校“办一些课堂活动”,让学生“谈心得、说体会”。
邓肯的信一发出去,立即招致美国各界的猛烈批评。很多人觉得,这是在搞奥巴马的个人崇拜,对全体学童进行政治宣传,更有家长和教育家认为,这是给孩子洗脑的危险开始。美国许多学校公开表示,将不组织学生观看奥巴马讲话,还有一些学校则宣布,教师会先将讲话录像,作出评估后,再决定是否对学生播放。
从这起事件中,可以看到美国社会尤其是教育界对权力的警觉。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教育和权力之间筑起“防火墙”,不让学生受到来自权力的伤害,哪怕是潜在的、可能的伤害。但国内一些高校给学生传授官场礼仪的做法,恰恰是为学生臣服权力、亲近权力架设起桥梁。
中国一些高校对权力如此亲近,其来有自。在行政化入侵校园的大背景下,高校与“衙门”之间界限模糊,学校里头顶乌纱的官员众多,诸如数十位教授争一处长之职的奇事层出不穷。教师不做官,就难有出头之日,学生不懂官场礼仪,就可能难在社会上立足,因此开课传授官场礼仪,似乎显得顺理成章。
这是否意味着将一切归咎于制度和社会大环境,高校教师传授“怎么给领导开电梯”这样的官场礼仪就具有了正当性呢?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卡内提曾谈到发生在二战时期的一件事。一个在德国汉堡被征召的后备警察营,被派到一个叫作Jozefow的波兰村庄去全数消灭那里的犹太人。士兵们可以自己提出要求不参加这次行动,但是500名士兵中只有12个表示不想参加。其余的士兵以从背后开枪的处决方式杀害了所有的犹太人。有的士兵兴高采烈,但大多数士兵则是以认真完成任务的态度参与了这次屠杀。对于这起事件,卡内提的结论是:坏制度普遍造就了没有道德是非感的人群。
而对于同样的事件,思想家阿伦特却关注的是少数12个人。阿伦特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是个人责任,而不是人的普遍自然趋向,在她看来,干坏事,参与压迫、歧视,根本原因不在于一切人所共同的人性弱点,而在于个人的不思想和无判断。
回到大学教师向学生传授官场礼仪一事。教师们或许无法逃离行政入侵校园的现实,但在开什么样的课,以及在课堂上传授什么样的内容上,他们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也完全可以作出自己的选择。彭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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