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需要博士帽吗?
本报记者 蒋昕捷文并摄
2009年的“五四青年节”,华南理工大学(以下简称华工)校长李元元意外地收到一封“请战书”。11名该校与深圳华大基因研究院(以下简称华大)共同培养的在读本科生在信中立誓,“半年至1年时间内,要发表1~3篇《自然》或《科学》级别的学术论文”,且“其中至少一篇以第一或共同第一作者身份发表”。
听起来有点儿痴人说梦。就拿学软件工程出身的大三学生李俊桦、谢寅龙来说,当他们在请战书上签名时,有关生物遗传学知识水平“还停留在高中阶段”。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2010年3月4日出版的《自然》杂志,以一篇《人体肠道菌群元基因组参考基因集的构建工作》作为主刊封面文章。在这篇文章的54位署名作者中,李俊桦和谢寅龙分别排在第12位和第20位。至此,上述11名本科生中,已有5人先后在《自然》或《科学》杂志上发表3篇学术论文。其中年仅20岁的本科生罗锐邦去年12月就以“共同第一作者”的身份在《自然》生物技术分刊上发表论文。
“我们在创造历史。”就像请战书中所预言的那样,对中国的本科生培养模式来说,这无疑是场革命。
年轻人反而容易走在技术发展的最前沿
在中国,许多科研工作者终其一生也未能在《自然》等顶级学术期刊上留名,因此很多人都爱问同一个问题,“你们这些本科没毕业的学生为什么能做到?”
对此,当事人总是反问,“为什么不能?”
写请战书的11人都是“华南理工大学-深圳华大基因研究院基因组科学创新班”(以下简称创新班)的首批学生。这个以培养基因组科学人才为宗旨的创新班成立于2009年3月,至今招了两届共25名学生。按照培养计划,学生们前5个学期在华工完成公共课和必修课,后3个学期到华大跟随项目课题,完成专业选修课和毕业论文等内容。
这实际上赋予了学生双重身份。“华大宿舍跟学校的宿舍长得差不多,4个人一间,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谢寅龙说。这时他们还像大学生那样玩电脑游戏和进行户外运动。但当他们走进写字楼,埋首在格子间里,与那些博士一起工作时,所承担的任务已经与正式员工相差无几了。
据说,《自然》杂志的编辑曾多次探访这座位于深圳的“基因测序工厂”。当他看到那些奔忙的本科生之后大为惊讶,并用科研学生工(Student-worker)一词来描述这个现象。
李俊桦就是其中之一。最近发表在《自然》的论文中,他的主要贡献是验证新旧测序技术在测序上的一致性。而谢寅龙主要负责基因注释工作。
据说,这些研究不仅将对人类自身健康与体内微生物的微妙关系作出科学的诠释,也有助于预防和干预由肠道菌群引发的肥胖、肠炎和糖尿病等疾病。
“搞清楚之后,我就可以去卖减肥药了。”李俊桦笑着说。这是在解释了一连串专业术语之后,这位“80后”学生唯一一次“不专业的表述”。
不过,一年前刚来华大的时候,他可一点儿都不专业:除了高中生物课的有限积累,有关生物遗传学和基因测序的知识都是现学的。
这种“从无到有”的自学方式听起来匪夷所思。李俊桦说,通常在接到任务之后,他总是通过网络搜索和文献资料来获得基础知识。不懂的地方则去询问华大各领域的“牛人”,有时候甚至直接发邮件给文献的通讯作者,向海外专家求教。具体到设计、实施环节就完全靠自己琢磨和尝试。
难道想象中异常艰深的生命科学研究没有一点儿门槛?
“这正是基因组科学独特的一面。”请战书的起草人金鑫指着电脑屏幕向中国青年报记者解释,去年12月他曾以署名作者身份在《自然》生物技术分刊上发表论文。“你看我收集的文章,都是2000年以后才开始有的。”金鑫发现,人类基因组计划大规模实施也正是从这开始的。因此理论上这一领域没有“专家”,年轻人反而容易走在技术发展的最前沿。
“现在一流的物理学家在做三流的物理学课题。100年前,三流的物理学家都可以研究一流的物理学课题。”金鑫套用量子力学创始人之一狄拉克的话来诠释自己的看法。前一句是说“当下物理学中未被发现的新领域是有限的”,后半句则认定“100年前,当知识和技术积累到一定阶段,物理学家只要找准了目标和方向都会有所突破”。在金鑫看来,如今基因组科学也处于这种临界状态,只要方向选对,又肯努力,即便是本科生也会有所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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