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轮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以美元为本位货币的国际货币体系凸显出明显的缺陷与风险,中国以美元为主体的外汇储备何去何从?外储去美元化虽成共识,但具体如何操作?中国经济改革研究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原中国人民银行货币委员会委员樊纲教授日前接受《经济参考报“金融大家谈”栏目专访时表示,可以依靠建立区域货币护持机制分散外储风险。
一个国家,之所以需要持有一定的外汇储备即其他国家的货币资产,首先是为了在国际贸易与金融往来中建立一种“信用保障”。当美元是国际上相对稳定的、且被国际社会事实上(即使在1971年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解体之后)公认为本位货币的时候,人们自然会较多地选择持有美元资产作为储备货币,以最小化储备风险。但樊纲向“金融大家谈”栏目表示:“几十年的历史和最近的金融危机已经充分说明,在纯纸币时代,由一个国家的主权货币作为国际货币的体系,有着根本性的缺陷,不仅会使这种货币本身具有越来越大的风险,并且会因为它过多地承担了国际储备货币的职能而导致全球国际收支的不平衡。”
早在2009年,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曾提出要加强“超主权储备货币”的作用,使其最终取代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但实现单一“超主权储备货币”制度,不仅受到客观条件制约,也受到美元本位体制下利益受惠国的强烈抵制。在缺少单一“超主权储备货币”的情况下,实行储备货币多元化,是减少风险和金融动荡的一个较为现实的可选方案。为此,樊纲建议对国际货币体系进行局部的改革“我们在近期内可以考虑一些可能的变通与替代方案,从现实出发,渐进地实现储备货币多元化,减少对美元的依赖”。
至于去美元化的操作手段,樊纲认为,亚洲国家可以通过“货币互持”的方式进行安排。
“从最原始的意义来讲,储备货币就是各国在贸易上互相给予一定的信用保障。那么显然,两国之间可以不是以持有第三方货币的方式,而是直接持有贸易伙伴方主权货币的方式达到这样的目的。因此,亚洲各国可以开始互相持有一些对方的政府债券,从而形成一种机制,即根据贸易量的比例购买政府债券,从而使对方的货币在一个比较小的比例上成为了储备货币,减少对其他货币,特别是对美元的依赖。”
樊纲向“金融大家谈”栏目解释了此机制的运行机理。“比如,中国2008年在全部进口中从泰国的进口占2%,我们就可以根据信用保障所需比例,在全部‘适度外汇储备’(超出的部分暂不考虑)中持有2%的泰铢,就能够达到我们与泰国贸易中建立必要的信用保障的目的。而泰国也可以同样的方式持有一定比例的人民币资产作为其外汇储备的一个组成部分。按照这种方式,中国目前40%左右的进口是从东亚地区的进口,如果我们能够在亚洲的范围内作出必要的正式安排,我们在理论上就可以大大减少美元资产的持有,至少在增量部分是这样。”
实施货币护持还有衍生好处。“通过这种互持,我们大家的货币就在一定程度上都成为了储备货币,不仅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我们的融资渠道,也会缓解顺差的增长。”樊纲对“金融大家谈”栏目解释说,“理论上说,一国的货币被别人持有,该国就有了相应的逆差即顺差的缩小”。
与货币互持机制类似,目前已有的“亚洲储备基金”也是一个危机应对机制,而不是一个日常的货币机制,不能起到改变国际储备货币格局的作用。而“互持”则是在日常的、正常的情况下,在经常性的储备货币中就持有一部分对方的货币资产,成为日常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不再只是到危机时才有作用。“从互换发展到互持,就使一个‘死机制’,变成一个日常的‘活机制’”。
当然,这种互持也就令互持国之间暴露在对方的货币风险之下,但总体而言,此机制利大于弊。樊纲向“金融大家谈”栏目解释说:“第一,持有美元一样有风险,而一定程度地持有其他货币资产,形成一个资产组合,从理论上能够分散和降低风险。第二,为了在事实上改革国际货币体系,扩大与地区周边国家的合作和我国的影响,逐步实现人民币国际化,承担一部分区域风险也是值得的。各国相互承担对方风险,就会对对方有真正的关心,大家也会有更多的交流与协商。政策协调、金融合作等才会在有实质内容的基础上逐步扩大。而且,货币互持机制可以具备的灵活性在于:它完全可以是双边自愿的行为。一个国家可以和多个国家签订双边互持协议,但也可以不同你认为风险特别大的国家签订这种协议。协议还可以是有期限的,随情况的变化而进行必要的调整。”(闫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