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争夺煤矿资源,两家煤矿都组织了人马进行“火拼”。继而,“爆炸”、“枪击”、“9死48伤”等只有在电影中才看得到的血腥场面,在云南省红河州泸西县一个叫小松地的煤矿真实上演,成为近年来云南最恶性的暴力犯罪事件。
事发于2010年11月18日。时隔半年多后,6月15日,红河州通报了该案最新进展,“火拼”双方87人被检察机关起诉,20名政府官员被问责。
煤矿纠纷引发爆炸枪击大案
如果不是2010年11月18日的那一次爆炸枪击大案,有很多人可能至今都没听说过泸西这个交通偏远、经济相对落后的小县。
泸西县位于云南省东南部、红河州北部,总面积1674平方公里,海拔1710米,距省会昆明170公里,距州府蒙自180公里,在云南省都属于相对偏远、落后的小县。
2010年11月18日早上,泸西县旧城镇跃进煤矿的承包人郑春云邀约100余人,带着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拿着管制刀具等武器抵达旧城镇小松地煤矿。
此前,跃进煤矿和小松地煤矿已经发生过多次矿产资源纠纷,原因是郑春云认为小松地煤矿越界到自己煤矿的地界内进行开采。并且,双方曾在有关部门的主持下进行调解,但一直无果。
在爆炸之前半个月,11月3日,当地国土部门根据之前的举报、会谈,向小松地煤矿下达了责令停止违法行为通知书。但直到11月15日,郑春云再次举报。国土部门当日给小松地煤矿的承包人王建福打电话,后者称在昆明,数日就可返回,但随后国土部门却无法联系上他。
郑春云终于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他决定靠自己解决问题。
有目击者称,郑春云组织的车队共有32辆车,其中有微型面包车,还有宝马、奔驰、丰田等豪华车。还有人看到,有部分车牌号是云A车牌(昆明车牌)的,声势浩大、阵势吓人。到达目的地后,车上冲下来百名壮汉,有的有文身。他们手持钢管、管制刀具等,向小松地煤矿矿井口扑过去。
他们浩浩荡荡地冲到距离井口数米的一个工棚的时候,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听到了几声枪响。
此时是11月18日上午9时左右,冬日的暖阳刚刚升起。爆炸发生的时候,距离郑春云承包该煤矿才一个月。
在爆炸声和枪声中,很多人纷纷倒下,而后来有家属称,有好多人是被枪打伤的。事后,公安机关通报,此次爆炸和枪击共导致9人死亡,48人受伤,其中,有2人当场死于爆炸,2人当场死于枪击,还有5人受伤后不治身亡。在死亡的9人中,7人身上有枪伤,还有48人身上有爆炸伤。
数日之后,相关部门调查称该案件系事先预埋开采煤矿使用的硝铵乳化炸药,人为用电雷管引爆,同时发生枪击并致人死亡。
随后,涉案的王建福、王飞云、王永林、郑春云、李六生、王吴永等人被批捕。
两个江湖大佬的武力冲突
据了解,此次恶性爆炸枪击案的起因源于双方对煤矿资源的争夺。
泸西县旧城镇辖区的煤炭资源储量比较丰富,年产原煤80万吨,占了泸西全县总产量的9成。原旧城镇跃进煤矿是红河州州办煤矿,后来倒闭,由泸西县政府转让给私人王元华管理,后来王元华又开办了小松地煤矿。2005年,经营洗煤厂的王建福承包了小松地煤矿的一个水平煤层。
随后,跃进煤矿又几经转让,最终于2010年10月19日,转给泸西县金马镇人郑春云经营。为了庆祝接手煤矿成功,郑春云还专门摆酒请客,并将王建福也请去喝酒,其目的还有让王建福来认地界,包括与相邻的小松地煤矿之间的界线等。因为王建福以往经常越界到跃进煤矿的地界上进行开采。
10月20日,为了解决与王建福之间煤矿开采界线之争,郑春云将情况上报泸西县国土局。
10月26日,郑春云、王建福等人碰头协商界线问题,但未果,几人不欢而散。当日由多方参加的会议上,两座煤矿所共同认可的越界距离为200余米,双方对此都没有异议。当日的会议上,双方都同意将组织各自的技术人员下井核实越界的面积。
10月27日,郑春云再次到国土资源局举报,称小松地煤矿的越界开采行为依然存在。
10月28日,国土资源局再次将双方召集在一起,当天的会议作出决定,即由小松地煤矿的矿长带人下井,对超界的行道进行炸封。国土资源局要求王建福负责修复炸封的巷道并进行最终的核实,时间期限为20天左右。有与会者回忆,在两次会谈中,郑春云和王建福均表现得十分配合,没有任何过激的语言,一切都很正常。
11月3日,国土资源局根据之前的举报、会谈,向小松地煤矿下达了责令停止违法行为通知书。
11月15日,郑春云再次举报,称王建福仍未着手对行道进行修复。国土资源局当日联系王建福,后者称自己在昆明养病,要三四天后才能回来,但之后再也无法联系上他。
11月15日之后,国土资源局开始搜集相关证据,对该案件进行立案。
其时,双方的矛盾纠纷还处于调解当中,表面上看,矛盾尚未激化,谁也没想到,几天之后,就出了这么一个天大的事情。
据知情人透露,这期间,郑春云曾表示,“要靠自己来解决问题”。
但让郑春云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早已经在煤矿上埋下炸药,伏下枪手,专门等他的人马前来“自投罗网”。
而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因为争夺矿产资源发生的暴力事件,在国内许多地方也时有发生,但像泸西“11·18”案件一样,预埋炸药人工引爆,埋伏枪手枪击对方并致9死48伤的极端冲突却极为罕见。而根据媒体的调查,冲突的双方在当地社会上颇有势力,都是泸西江湖上的“大佬”,常常依靠武力解决问题。有知情人称,“11·18”案件虽然是个极端案件,但其发生也属必然。
案件涉及人数众多
2011年6月15日,与爆炸枪击案时隔半年多之后,红河州纪委、政法委、宣传部三部门联合通报了“11·18”案件的侦破情况。
根据通报,王建福一方有38名犯罪嫌疑人涉嫌爆炸罪、故意杀人罪、非法买卖枪支、爆炸物罪、聚众斗殴罪、故意伤害罪等10项罪名；而郑春云一方有49名犯罪嫌疑人涉嫌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敲诈勒索罪、故意伤害罪等13项罪名,均已经移交检察机关审查起诉。对于枪击爆炸案中发现的公职人员违法犯罪的线索,检察机关正在依法立案侦查。
据通报,经红河州纪委常委会研究,并报批红河州委决定,对20名涉案干部进行了问责处理,其中包含5名处级干部。
被问责的泸西县原副县长王洪伟,从2008年1月至今分管煤炭工业管理局和国土资源局。在红河州纪委的通报中,特别提到了其瞒报一起矿难造成了司法资源重大浪费的事件。据通报,2008年9月12日,泸西东源公司一煤矿发生一起矿难,导致5人死亡2人受伤,造成了605.6万元的财产损失。但王洪伟擅自决定瞒报该事故。相关部门接到线索多次调查时,王仍弄虚作假继续隐瞒,使该事故在长时间内未得到及时的调查和处理,其行为严重影响了国家机关的正常活动,并造成了司法资源的严重浪费。为此,王洪伟被免职,而红河州纪委和监察局则对其进行党政纪立案,目前正对其相关违纪问题展开深入调查。
2007年11月至今任泸西县公安局党委委员、政委的段永林,此次受到了“免职”的问责。根据通报,段永林作为主抓公安局队伍建设和政治思想工作的主要领导人,对日常教育管理工作不到位,特别是没有管好身边的工作人员。在“11·18”案件中,泸西县公安局一名民警和一名公勤人员涉嫌犯罪,被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两人因违纪被停止执行职务,段永林对其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红河州纪委还对其进行党纪立案并对违纪问题开展深入调查。
泸西县原副县长、公安局长吕庆伟,在“11·18”案件中,作为主抓社会治安管理的主要领导,对社会治安状况掌控不力,对民警的教育管理不到位,根据规定给予“调整工作岗位”的处分。
2005年到2011年2月任泸西县县委书记的黄兆坤,在“11·18”案件中,作为县委书记,对社会治安存在的问题重视不够、督察不够,根据相关规定,给予“通报批评”的问责。
2010年至今任县长的张智俊,在维护社会治安、矿山秩序整治中存在不力的情况,根据相关规定,给予“通报批评”的问责。
另外,泸西县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教导员张忠云授意他人销毁证据以逃避公安机关的搜查和追究,泸西县看守所所长朱文龙干扰司法机关办案,被给予“免职”的问责。
“11·18”案件发生前,两家煤矿已经发生多次纠纷,并已经提交到泸西县煤炭局进行调解。然而,由于纠纷未能及时调处,才有了后续的恶性案件。为此,泸西县煤炭工业管理局分别有9人被问责,包括局长张景泽、安全科长兼煤矿安全监管执法大队大队长段永兵、三河煤管所长、旧城煤管所长等,分别受到了“免职”、“通报批评”、“诫勉谈话”等问责。泸西县国土资源局则有局长张永建、副局长张志勇和执法监察大队副大队长赵俊峰,分别受到了“通报批评”、“责令作出书面检查”的问责。
今天下午,《法制日报》记者多次致电红河州纪委,想就该案的问责情况做进一步的采访,然而,纪委提供的办公室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本报将继续关注此案。
□ 非常案件
本报记者 储皖中
本报实习生 施怀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