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门一起溺亡事件背后的真相
“救人者”竟然是凶手 原来,死者是被他推下水的
本月3日晚,朝天门五码头附近发生了一起溺水事件,各方这样描述事发经过:几名男青年江中游泳,一人溺水后两人去救,只有最后去救的男子挣扎着上了岸(5日本报第5版曾报道)。
失踪者中,一人名叫黄江,上个月他刚过完18岁的农历生日。按照大家的说法,他就是最早落水的那一个。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为这起意外感到惋惜时,黄江的家人却充满疑惑。
“儿子从小都很听话,从来不下河洗澡,在家甚至连冷水澡都没洗过,怎么可能江中游泳溺水?”黄江的家人一直不肯相信儿子会下河洗澡溺水,而事发后疑点一个又一个地出现,不断支撑并印证了他们的判断。
经过多天的调查,终于真相大白———黄江的死,果然另有原因。
得知噩耗
疑点:儿子不会水,从不下河洗澡,怎么会溺水
黄江,出生于1993年农历五月十日,公历6月29日。今年6月前后,黄江来到渝中区道门口一家餐馆打工,按照忠县老家过农历生日的习惯,今年6月11日,他在餐馆度过了自己的18岁生日。
黄顺才,黄江的父亲,40多岁。7月3日黄江出事那天,他正在昆明务工。4日凌晨3点过,他突然接到民警打来的电话说“他儿子在朝天门溺水失踪了”。
“我儿子性格像个女娃儿一样,从来都没让我们操心过,他从来不下河洗澡,怎么会溺水呢?”黄顺才说,当时他一点都不相信,甚至以为又是老掉牙的“扮警察”骗局。只是奇怪,这个民警没有要他“汇款”。由于儿子的电话无法接通,他托在重庆主城附近务工的一个表侄儿,到朝天门问个究竟。
“他表哥说,江儿真的戏水溺亡,还失踪了。”黄顺才听闻噩耗,带着一同在外务工的妻子和大儿子急忙往重庆赶。
“走的时候,工钱都没领完,平时都是坐火车,这次还坐飞机。”黄顺才说,由于现金不够,他们连夜向机票销售点诉苦,才买到了三张折扣机票。
了解经过
疑点:问到关键点,儿子同事为何总是躲躲闪闪
黄顺才的岳父,也就是黄江的外公唐先生,自学法律,在老家常替人打官司,喜欢分析一些案子。外孙这次出了事,外公自然要出手。
到重庆时已是事发的第二天。“他们告诉我们说,当时有6个同事在江边戏水,后来有4人下河洗澡游泳,其中就包括黄江,黄江溺水后2个人先后去救,但是只有最后一个爬上了岸。”黄顺才说,他们了解到,幸存的那一个叫陈净,20岁左右,是一行人当中年龄最大的。还有一位女同事目击事情经过,叫小蒲,只有16岁。
在唐先生的指点建议下,黄江的家人提出想见见事发时和黄江一起玩耍的同事,希望多了解一些黄江溺水的细节。唐先生说,6个同事中,剩下的4人说法都出奇地统一,描述到细节时,总是一言带过。
“黄江根本就不会游泳,怎么敢到长江里洗澡?”黄顺才说,当儿子的同事们一个又一个都告诉他,黄江事发时的确在江中洗澡,他甚至已开始动摇———难道儿子长大了,胆子变大了?
寻找证人
疑点:希望和在场者单独聊一下,竟然遭拒绝
唐先生还说,找黄江的同事也并不容易,最初还能在餐馆宿舍找到他们,但是找到这几个同事后,一问到关键节点,都是略带思考后再回答,并非不加思索直接娓娓道来。
“此外,几次问到关键的第一目击者、16岁的小蒲时,旁边总有人给她递眼色。”唐先生说,为了解真相,他们希望和事发时在场的4名同事单独聊一下,这一要求竟遭到拒绝。
“后来把餐馆老板也找烦了,他干脆把4个员工都放了长假,让他们回家带薪休息,并拒绝提供联系方式。”黄顺才说,幸好儿子的手机事发前交给了一位女同事保管,他们通过儿子手机上保存的号码,挨个拨打,终于找到了几个同事的电话。但是电话接通后,对方不是说打错了,就是支支吾吾,拒绝回忆事发经过。
打捞遗体
疑点:儿子衣着完好,下河洗澡为何不脱衣服
黄顺才说,事发后,餐馆老板给了3万元作为黄江的打捞和善后费用。虽然有种种疑点,但是他们渐渐没有心思去一个个寻找答案,他们甚至想过:“可能这就是儿子的命吧。”
“警方根据黄江同事等的笔录,也得出了排除他杀的初步结论,我们准备将儿子遗体打捞后,尽快处理善后。”黄顺才说,7月5日,疑似黄江的遗体在唐家沱被打捞上岸。尸体已经严重腐烂变形,初步判断没有明显外伤,但是死者家属发现了一个重大疑点———黄江竟然穿着衣服裤子。
黄顺才说,被打捞上岸的遗体并非是个只穿内衣的光胴胴,这一点曾让他们怀疑这不是儿子的遗体。“既然是下河洗澡,为何穿得整整齐齐,连外衣都没脱?”这一点让黄江的家人深信,儿子同事肯定隐瞒了什么秘密。
真相大白
目击者翻供:死者是被人推下水的
“同事们都在电话中证实了,衣服的确是黄江事发时穿的,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还是希望他们能来个人到现场看一看。”黄顺才说,他们无钱做DNA检验,如果把遗体错认了,可能伤害到别人的家庭———遗体真正的家人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亲人。于是,5日晚,他们再次设法联系黄江的同事。
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突然降临,事件第一目击者小蒲在电话中告诉他们:“我们对你们撒了谎,黄江是被人推下水的,我明天就到重庆认尸,我要把真相告诉你们,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6日,小蒲从老家来到了主城,并在黄顺才的陪同下,到朝天门水上派出所说出了真实的落水经过:“黄江是被同事陈净推下水的,他还让我们一起编造谎言,统一口径,骗了大家。”
得知这一重要线索,警方立即重新立案予以侦查,陈净最后承认是自己开玩笑推人下水,目前陈因涉嫌过失杀人,已被警方刑拘。
黄江落水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16岁的小蒲为什么要配合嫌疑人编造谎言?她又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最终才站出来揭露真相呢?(首席记者 夏祥洲 记者 任君)
16岁花季少女良心的折磨
“说出真相,心里舒坦多了”
希望死者家属原谅她的谎言
“7·3”朝天门落水事件的第一目击者、亲历者小蒲,16岁,铜梁人,也是刚到渝中区道门口的这家餐馆打工。
昨日,几经周折,重庆晚报记者终于联系上回家休养的小蒲。小蒲向重庆晚报记者回忆了事件经过———黄江是被同事陈净推下水的,同事小廖去救也跟着落水。见两人失踪后,陈净要求小蒲统一口径,说黄江是自己落水的。
小蒲说,她之所以帮陈净一起编造谎言,是担心万一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对方会报复她。
戏水未尽兴
同事提议下河去洗澡
“那几天天气很热,也不晓得是谁提议,到江边吹哈江风凉快一下。”小蒲回忆说,3日晚下班后,他们一行6个同事,从渝中区道门口附近的“垫江百年老豆花道门口分店”步行到朝天门江边散步、戏水。
小蒲说,戏水时,黄江、小廖、陈净和她4个人都下了水,担心戏水时手机钱包弄丢,大伙将手机钱包等交给陈净的女友保管。快到晚上11点的时候,耍得差不多了,一行6人起身准备回住处。刚走到从江边向上数第二个台阶的位置,陈净说:“哎呀,还没有耍爽,有没有会游泳的?我们去洗个澡。”
小蒲说,当时大家都说不会游,但陈净还在游说大家,“怕啥子嘛?我会游,我教你们,水喝饱了就会了,学游泳都是这样才能学得会。”
玩笑开大了
推人下水自己偷着乐
最初,只有陈净一人先下了水,小廖、小蒲和黄江在江边陪着戏水,没有下河洗澡。“怕啥子,下来哟!”小蒲说,见黄江一直不肯洗澡,陈净一把抱住黄江的腿,将他从岸边拉到水里。随后,小蒲、小廖也被陈净用同样的方法拖下江。
“那是一段梯坎,被拉下去后,我们三个都被呛了水,挣扎着爬上岸,黄江上岸后脸色都变了,一边咳嗽一边抱怨说‘不要整我了’。”小蒲说,见他们3个呛水,陈净开心得哈哈大笑。
“估计也是整人整开心了。”小蒲说,就在黄江爬上岸不久,陈净从江里站起来,趁黄江毫无防备,一把将黄江推下江去。
“黄江被推下水时,小廖伸手去抓了一下,不料失去平衡,自己也落在水里,落水后两人在江中拍打了两下,很快就不见了。”小蒲称,玩得兴起的陈净见状,还呵呵大笑,“他可能也是觉得整起别人好耍,没意识到两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见有人落水,岸边有两个会水的人也没来救,估计是以为在开玩笑。”小蒲说,过了一会儿,一直不见两人再出现,陈净才发现事情不妙。
良心受折磨
编谎言只因怕遭报复
据小蒲介绍,小廖和黄江都是餐馆的墩子,她在餐馆做服务员。在她眼里,小廖和黄江,甚至包括推人下水的陈净,心眼都很好,她和3位同事的关系也都不错,“都在一个地方打工,大家经常一起玩。”
小蒲说,事发当晚,自知闯祸的陈净对她说,“有人问到起,就说他(指黄江)是自己落水的。”小蒲说,他害怕自己若说出实情,推人下水的同事会报复她。于是,面对警方的调查,小蒲没有说出实情。
事发一天后,小蒲和其他三名同事一起被餐馆放假。想回避的小蒲也想趁机回家清静一下。
“但是,两个失踪同事的情况,仍源源不断地传到我的耳中。”小蒲说,事发后她通过同事和黄江家人打来的电话,不但知道了救人的小廖,家里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妈妈悲痛欲绝;黄江的母亲多病,也为这个乖巧的儿子哭干了眼泪。
“那两天,我天天都做噩梦,良心实在是过意不去。正好黄江家打电话来让我认尸,我决定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觉得自己轻松多了,于是鼓起勇气答应第二天来说出真相。”小蒲说,如今把真相说了出来,她心里舒坦多了。
得知陈净已被警方刑拘,小蒲说,她希望借报纸告诉陈净及其家人,“既然犯下了错,不管有意无意,都应该勇于承担,否则良心会遭受一辈子的谴责。”
小蒲说,因为仍然担心说出真相遭报复,她已从餐馆领取了750元工资后辞职了,她希望小廖和黄江的家人原谅她曾经的谎言。
黄江从小听话懂事
出事前几天还和妈妈通电话
说要多赚钱 买房子讨媳妇
“如果是他哥哥下河洗澡,我们绝对不会怀疑。”说起小儿子黄江,黄顺才直跺脚,黄江在父母眼里从小听话懂事,上学时都不需要父母操心,自然会把功课做好。在父母眼中,他像个文静的女孩。
“唯一不足的是,江儿好像不是读书的料,即便再努力,学习成绩也不太好。”黄顺才说,初中毕业后,黄江就外出学厨艺去了。
“就是因为太放心他了,所以才敢让他一个人在外面闯。”黄顺才说,大儿子黄河已快满20岁,从小顽皮好动,担心其年少不懂事,如今一直带在身边。
黄顺才说,小儿子孝顺,他私下曾想,日后等两弟兄成家后,如果要分家,他要选择和小儿子一起生活。
父母偏爱弟弟,哥哥黄河倒非常理解。他称,弟弟确实少让长辈操心,弟弟的突然离去,让他这个当哥哥的觉得身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起来。“以前,长辈们都把他当寄托,现在落到我身上了。”黄河说。
“我眼睛弱视,腰椎患有严重疾病,江儿总是喊我不要太操劳。”黄江的妈妈说,儿子在重庆务工,她和丈夫及大儿子又在昆明,相隔两地,母子每周都要通电话询问近况。最近一次通电话,是在出事前几天,黄江告诉妈妈,现在在餐馆稳定下来,他要努力赚钱在城里买房子、讨媳妇。
“听说不少同学找他谈恋爱,但他听从父母不要早恋的劝告。”黄江的外公唐先生说,黄江至今也没有谈过女朋友,至少没有给他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