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周六晚上,北京市房山区法院退休法官马志敏照例守在电话机旁边,等待小儿子小磊每周一次从河北保定军营打来的电话。电话如约而至,小磊兴奋地向妈妈汇报一周在军营的收获,做过少年审判庭法官的马志敏反复叮咛儿子晚上睡觉盖好被子、不许犯懒、和战友搞好关系……
时间回到1994年12月14日,一大早,在房山区法院担任刑庭法官的马志敏和往常一样到单位上班,推开办公室的门,午休床上一个包袱里面传来婴儿嘶哑的啼哭声,床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眼巴巴地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庭里的四个年轻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到马志敏进来,似乎找到了“救星”。
一番询问之下,马志敏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父亲是前几天刑庭判的一名罪犯,他因为盗窃和重婚被判刑8年,孩子的母亲找到法院,把两个孩子扔在接待室,头也不回就走了。看着两个无辜的孩子,马志敏怎么也放心不下,没顾得和丈夫商量,决定把他们接到自己家里,暂时收留下来。12岁的儿子马硕看到妈妈带回两个弟弟,很是高兴,“自作主张”给小娃娃取名叫“小磊”。
与此同时,法院也派人找到孩子母亲在河北霸州的老家,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之后,孩子姥姥拒绝接受这两个从未谋面的外孙。法院找到公安局、民政局、孤儿院,结果没人肯收留这两个孩子,于是两个孩子只能继续留在马志敏家。
那一年,马志敏40岁,父母年迈,夫妻都在法院工作,还要照顾3个孩子,忙得团团转。
朋友劝马志敏:“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上有老下有小,再添两个孩子,负担多重呀,赶紧想办法把孩子送走吧。”马志敏笑笑,不置可否。就这样,两个孩子在马志敏家待了两年,这期间法院也没放弃给孩子的家属做工作,最后,孩子的姨妈接走了“老大”,而小磊仍旧留了下来,这一“留”又是15年。
马志敏费尽周折给小磊办好收养手续,小磊正式成为家庭的一员,家里人对小磊也是同样疼爱。那时,因为没有户口,没有幼儿园愿意接收小磊,马志敏夫妇一家一家地央求,终于有家幼儿园同意接收孩子。为了给孩子办上户口,马志敏辗转多个部门,最终给孩子上了户口。为了不让小磊知道自己是收养的,马志敏挨个叮嘱身边的亲朋好友,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起他的身世。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小磊和其他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别人有的,我们尽所能给他,不让他有缺憾感。”马志敏说。
小磊上小学六年级那年,一次和同学吵架,同学急了,说他是“罪犯的儿子”。回到家中,小磊拉着马志敏的手,追问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别听他们瞎说,你就是爸妈亲生的宝贝!”马志敏打着马虎眼,小磊将信将疑,但之后一直心事重重。马志敏犯难了,最后决定把小磊的身世告诉孩子,这次小磊信了,可自此变得沉默寡言,直至开始逃学。
上初中之后,小磊逃学的频率更高了,上课睡觉、和同学打架、和老师顶嘴……马志敏知道,孩子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心里有“结”,她尝试去解开孩子的心结。“每天绞尽脑汁和他沟通,怕他交上不好的朋友,问他每个朋友的家庭住址,父母职业,还找他的朋友聊天。”马志敏说,多种尝试之后,小磊顽性依旧,不忍心打骂孩子,只能把心里的苦闷写在日记本里。
即便小磊顽性不改,马志敏夫妇也从未想过放弃这个孩子,他们的努力终于唤醒了小磊。2011年4月,快要初中毕业的小磊决定参军,一家人都很支持,12月初小磊如愿以偿穿上了新军装。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小磊跪在马志敏床前:“爸妈,以前都是我错了,妈妈谢谢您,您原谅我吧,我一定改。”此时的马志敏,已是泪流满面。 (涂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