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娃娃”讨薪背后:政府无奈为问题工程买单(2)
同期:昆明金工匠公司法人代表 周金成:现在所有的工程有哪个工程不垫款,哪个工程不欠款 都是垫款干
解说:原本以为这个工程和以往一样,一两年后都能把欠款结清。然而,他们这次遇到的开发商却是一个“空手套白狼”的。2009年,为南国城业主办理按揭贷款的建设银行接到一房多售的举报,请求房管部门查实,加上拖欠工程款等问题的暴露,南国城原开发商,云南广厦置业公司的法人代表楼俊杰因为涉嫌虚假注资、伪造公章、合同诈骗被批捕。
同期:(2010年焦点访谈资料)杨建军 大理市公安局副局长:实际上就像我们所说的“小马拉大车”这个概念,他本身没有这么多的钱,但是做了这么大的一个项目。
解说:由于开发商拖欠云南省建工集团第十建筑公司工程尾款,十建又拖欠金工匠公司的农民工工资,形成了一个“连环债务”。为了要回自己的工钱农民工只有去找当地政府。
同期:云南省建工集团第十建筑公司原出纳 高中汉:时间那么长了,像那天那个情况(人)不算多了,最多的时候,08年、09年那个时候嘛,只要有人说有个人在要钱,有一家单位在要钱,马上就是几百人
解说:开发商被抓,南国城由当地的明星工程变成了一个烂摊子。不仅没给当地政府带来经济效益还成了烫手山芋。仅周金成公司涉及欠薪的员工达五百多名,再加上一房多售的受害者等,不断的上访让当地政府应接不暇。
同期:云南省大理市大理镇代镇长 彭中:大理镇人民政府从2009年9月至2011年9月,多方筹措资金,共分3次垫付省建十公司工程款333万元
解说:尽管政府无奈为问题工程买单,但是在在数千万元的欠款面前,政府有限的钱只是杯水车薪。2011年3月,当地政府引进大理州新华石寨子旅游有限公司,以股权转让方式收购了广厦公司100%的股权,同时接管广厦公司原有债权债务。
同期:新华石寨子旅游有限公司总经理 薛高:在前开发商也好还是政府也好以及我们后面接盘以后呢,陆续处理的这个总的支付工程款的这个总额呢已经会超过了8300万,支付比例呢已经超过了84.7%这个样子
解说:由于新接盘的业主和承建的云南省建工集团第十建筑公司,对工程尾款数目没有达成一致,导致最后钱没有付清,实际上已属于业主和承建方发生了债务纠纷。然而,最终受害者却是农民工,因为这剩下的一千多万基本上全是农民工的工资。
现场:云南省大理市市长 马忠华:我是一个普通公民的话我就来质问你们,这7千多万你们兑付了多少农民工工资?
现场:云南省建工集团第十建筑公司工作人员:还差我们公司一千七百万,那么这一千七百万我想问一下,这个新华石寨子他们这边准备怎么来支付?
现场:云南省大理市市长 马忠华:请回答这个,到底有多少(欠款),(工程款应付给农民工的)最大比例应该是多少?农民工的工资欠着哪些人?
同期:中国人民大学 劳动法社会保障法研究所所长 黎建飞:现在85%的工程款已经拿到了,这里面早已包含工资在内,已经足够了##所有人都把自己利润拿走了,我垫的资也收回来了,我就不给你工资,因为我知道工资有真管了,工资一闹起来最后政府来买单都有可能
解说:本周五,周金成从云南省建工集团第十建筑公司了解到,大理州中级人民法院已经把一千四百万工程尾款划给了他们,并通知他下周一去结算工钱。
【主持人】
2003年,重庆普通农妇熊德明,因为向总理倾诉丈夫被欠薪而成为名人,从而在中国揭开了农民工工资清欠的讨薪行动。熊德明丈夫被拖欠的工钱只有2000多块,9年过去了,现在的农民工被拖欠的工钱动辄数万。这些血汗钱,是他们养家糊口的钱,孩子上学、老人看病都必不可少。但年复一年,旧账未清,新账又添。今天,大理南国城项目,由于市长亲自出面,农民工讨回了欠薪,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是常态,市长的有为,也正显出了劳动、监察等部门的不为,过去的6年,除了欠薪,我们还欠这些农民工什么?
短片三:异化的讨薪
(音乐:娃娃讨薪画面)
电话采访 金工匠劳务公司法人代表 周金成:像我们农民工一个是春节,一个是学生开学8、9月份的时候,他们不管怎么紧张,都会凑点钱出来支付给我们,那个时候大家都不会发生任何冲突,都好好协商,就解决掉问题了。大理这个项目拖垮了。我们找过大理镇人民政府,市人民政府,州人民政府,省委信访局,劳动部门更是没有力量。我们为了拿到钱,没有办法,大家才采取极端手段的。
(新闻标题,《娃娃上阵:中国农民工讨薪新招?》)
解说:8月23日本周四,《华尔街日报》中文版的网页上,出现了这一篇报道,文中说:“中国网民对讨薪这种事见多了,有时候甚至感到厌烦,但儿童的出现似乎叩动了他们的心弦。于是,一个近几年不再受到关注的话题又引起人们新的兴趣。”在文章的结尾,作者预言到:“在开发商因信贷环境紧缩、政府抑制投机而受到打击之际,大理或许不是最后一个农民工子女替父母举牌抗议的地方。”——不幸被他言中,就在大理13名讨薪民工领到工钱的本周二,在云南省会昆明,“娃娃讨薪”事件再次上演。
新闻播报:在云南白邑建筑工程有限公司门口,六七十位民工聚集在一起,一旁还有几个孩子,举着“我要吃饭,我要交学费,还我父母血汗钱”的牌子……
禄丰项目木工一组负责人 易川:小孩有十五六个,他们要回家读书没有学费,没有钱回家。
解说:昆明的讨薪事件中,共有大约500名工人被拖欠了超过300万的工资,民工们屡次讨要未果,又受了大理娃娃讨薪的启发,于是也把孩子叫到现场替父母要工钱。
中国人民大学劳动法社会保障法研究所 黎建飞 所长:
(大理)这次举牌的小孩家里拿到全额了,没有拿到的我都可以把孩子搞来,谁没孩子?没有孩子我租个孩子也可以。这样子大家都不按法律来,最后法律完全成为一个摆设,最后都是闹,然后行政干预,
解说:跳河,跳楼,爬塔吊;裸奔,活埋,拜古人,最近几年的农民工讨薪事件,越来越像行为艺术。似乎不引起点轰动,不惊动媒体和领导,就要不回工钱。
中国人民大学劳动法社会保障法研究所 黎建飞 所长:甚至还有更笑话的,在我们追讨薪最高潮的时候,欠薪的不都是爬电线杆、爬塔吊吗,有两个人爬上去了,当时正好在那个风头上,各个部门,政府部门、公检法都到场了,就说怎么回事?你们赶快下来吧?他们说不行,50万欠薪不给我们拿来,我们不下来。政府的力量很强,把开发商找来,50万就到位了,这两个人就下来了,下来后拿到这50万过后就消失了,问这个工地上的人,谁都不认识这俩人,都不知道这50万到哪去了。所以说我们要鼓励这种行为就会产生这样的后果,我们社会要这样子循环下去就麻烦了。
解说:在专家看来,大理娃娃讨薪事件虽然在市长的过问下迅速解决,但相关责任并没有厘清。比如,云南省第十建筑公司,已经拿到了85%的工程款,却不支付农民工工资,而是以开发商没给工程尾款为名欠薪,这显然有绑架农民工、向自己的经济伙伴和政府施压的嫌疑。
黎建飞:很多欠薪在媒体报道过后,我从纯专业角度来看它不是欠薪,它是一个经济活动纠纷,是承包人与发包人之间的纠纷,把这样一个欠款纠纷转化成劳动报酬纠纷,转化成工资拖欠,动用社会的力量、媒体的力量、政府的力量,包括司法的力量来达到实现我去追讨工程款的目的,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恶劣的行为。你作为一个用人单位,你得没得到钱,你实现没有实现利润,你这个产品卖不卖得掉跟劳动者毫无关系,劳动一旦使用,就必须支付劳动报酬。
解说:当下中国,治理欠薪的相关政策、法规、文件、通知多如牛毛,去年“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还正式进入刑法,恶意欠薪会被判刑,这样的处罚力度,在全世界看来都算重的,或许当下我们最该做的,就是充分彰显法律尊严了。
【主持人】
前不久,广东的媒体披露,隶属于湛江市体育局的湛江海滨游泳场,在十年前的改造项目中,欠下300多位农民工总计300多万元的工钱,10年过去,已经有8位农民先后去世,但工钱还是没有要回来。欠人钱欠到死,这是怎样一种决绝!这十几年来,人们习惯了各种欠薪与讨薪的新闻:金融危机来了,欠薪;经济回暖了,还是欠薪;私人老板欠;大项目大工程也会欠,好像不拖欠点农民工工资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搞工程的!为了要回工钱,各种“行为艺术”在上演,流血冲突也不少见,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到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