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97一代困惑:我要怎样才能参与到中国之中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他们是香港的“97一代”,曾经困惑却懂得反思。回归之前,他们接受了完整的港英教育,在那些教育中,没有自己的国家认同。回归之后,他们突然有了明确的国家身份
本刊记者/申欣旺 文/陶旺波
(发自香港、北京)
只有当你和香港人深入地交流,才知道97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在1997年之前的100多年,你在大街上问一个香港人,英国有哪两个政党,现在的内阁是哪个党执政,他可能完全不知道。”香港文艺评论家梁文道和在电视上一样,善于说服。“港英教育最大的特点是非民族化教育,它没有国民教育,绝对不是教你当英国人。”
大律师王鸣峰讲他接受的港英教育。中国历史课,从商代一直讲到1911年辛亥革命,但并不会告诉你,这是我们伟大的祖国。
“这就是港英教育,它只是客观,而不是说我国怎么样,不要你为任何人骄傲,典型的非国民化教育。”梁文道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香港经济起飞,伴随着港英政府加强社会治理、打击腐败等措施,香港人的身份认同开始形成。在从前,到香港去的人称自己“潮汕人”“福建人”,在他们的骨子里,香港只是暂时的栖身地。
当这种香港人的意识建立起来而国家意识模糊,1997年回归在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强世功看来,最大的困难就是人心回归。
这一点,在1997年大学毕业步入社会的整个群体更为明显,他们成为典型的“97一代”。
梁文道说,“回归之前,他们接受了完整的港英教育,最重要的是,在那些教育中,没有自己的国家认同。回归之后,他们突然有了一种明确的民族身份认同。这是一件让很多人困惑的事情。”
97是一种微妙的情绪
杨长缨的孩子一个在加拿大出生,一个在美国出生,可2008年到北京看奥运的时候,杨长缨说,两个孩子没有任何理由地为中国队加油,感情好像与生俱来一般。在他们的教育中,有意无意的,杨长缨会跟他们说起祖国是中国。
1997年,杨长缨通过考试成为香港一名普通执业律师。15年后她的身份是全球顶尖级的瑞生国际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从事公司上市领域的法律业务。而她的亲人们有的放弃了银行高管职务,到加拿大的银行做起普通经理。
“我的亲人中移走了4个”,杨长缨停顿了一下,笑了,“移走了4个family。”上世纪90年代初,跟随着当时的移民潮,他们去了加拿大。
在中环交易广场一座18楼的小会议室里,与《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谈起当时的争论与不安,仿佛就在昨日。
因为香港回归被提上日程,从上世纪80年代到1997年,出于对未来的迷茫和莫名的恐惧,上万计的人们选择了离开。
“当然,他们现在都有自己的生活,过得不错。不过,如果不走,肯定会有更好的事业。”说起亲人来,杨长缨不无遗憾。
11岁就到香港、几乎完整接受港英政府教育的施丽珊也有着类似的经历。她说自己看到奥运会能够在中国举行,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做过多年记者的冯佩乐也有一种类似的感觉。当她在不同时期走到其他国家的时候,每一次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中国越来越强大了。
不过,更多的时候还会有一种迷茫。
“当内地讨论校车问题的时候,香港人怎样都没有办法找到关联,讨论一部法律是不是应该修改的时候,同样如此。”梁文道将这种身份认同称之为“暧昧”的状态。
“他们都承认自己是中国人,可他们对中国又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都觉得要爱国,却很难有一种休戚与共的感觉,那样才是命运共同体。”梁文道说。
“你们眼中,香港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在北京大学一个香港学生的班上,强世功这样问道。
“香港的竞争力正在慢慢丧失。”一位学生说。
“我是中国人,可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参与到中国之中?”另一位学生回答。
曾借调香港中联办研究部工作的强世功意识到,回归15年,今天的问题已经不是当初的“人心回归”,而是另一个重要的问题:身份认同,怎样解决他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身份意识。
专题:香港回归15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