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天野之弥向联合国安理会提交了与伊朗有关的安理会决议以及核不扩散条约保障条款执行情况的报告。由于报告强烈暗示伊朗在发展核武器,所以一经媒体透露,立即在国际社会引起强烈反响,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关键在于报告本身存在着明显的政治倾向性,很可能使其成为美国再一次对另外一个联合国成员发动军事行动的借口。而更严重的问题是报告本身存在的缺陷可能使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安全体系和法律体系的公正性以及可靠性受到损害。
客观性和公正性遭多方质疑
此次伊核报告披露后,报告本身的客观性和公正性以及发表报告的动机受到了多方的质疑。
伊朗政府反对报告对其核计划的分析,明确否认自己在发展核武器。伊朗主要从发展核武器的动机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伊朗总统内贾德表示,伊朗没有愚蠢到要制造一两枚核武器来对抗两万枚核武器。
俄罗斯则以第三方的姿态对报告本身的客观性和目的性提出了质疑。俄罗斯外交部新闻司在对报告的评论中提出了几个质疑点:一是报告没有任何根本性的新消息,只是早前已知事实的汇编,其目的在于将伊朗核问题政治化;二是报告缺少令人信服的证据,起草者进行推测和怀疑,玩弄信息,以一种似乎性的东西来指责伊朗发展核武器,缺乏专业、公正的立场;三是国际原子能机构忽视伊朗解释该机构在所谓的“初步研究”方面疑问的建议,在剥夺伊朗人回答问题机会的情况下,武断地作出“有罪”结论,有给美国发动战争提供借口的嫌疑。
而西方媒体的报道中至少透露了两个事实,使得报告的公正性更受到怀疑:一是报告主要根据的是2005年美国情报部门提供的一千多页的情报分析;二是国际原子能机构干事长天野之弥鲜明的亲美立场。维也纳一位西方学者对路透社表示,天野之弥不像其前任巴拉迪那样担心报告成为美国战争合法化的工具,而是一向与美国保持一致,赞成对伊朗实行强硬政策。加拿大全球化研究中心网站上一篇学者的文章则指出,美国2005年的情报早已受到广泛质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是美国在伊朗的一个电脑上发现的所谓模拟核弹构造不仅非常粗糙,难以和真实的东西相联系,而且文件还是用伊朗官方文件中几乎不会使用的英文而写成的。
有将伊核问题推向战争轨道危险
报告引起的另一个反应,就是西方国家普遍要求对伊朗实行更严厉的制裁。而以色列则公开讨论是否对伊朗进行军事打击。很显然,报告有使伊朗核问题脱离政治解决的轨道,而转向对抗和战争轨道的危险。
尽管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11日表示说,对伊朗的任何军事打击行动可能给整个中东带来难以预期的后果,但这句话也只能解释为美国对军事打击行动进行过评估,而不能被解释为美国不想对伊朗采取军事行动。因为他同时表示,美国和以色列认为伊朗存在核武发展计划。鉴于伊朗和以色列之间的对抗性关系,很难想象美国和以色列会忍耐到伊朗真的造出核武器的时候。
那么美国将会寻求什么方式来解决问题呢?纵观冷战后美国在国际社会的所作所为,我们几乎看不到美国通过政治手段解决问题的成功案例。从波黑战争到阿富汗、再到伊拉克,美国都是通过战争手段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具体到解决核问题上,美国给其对手传递的是什么信号呢?印度虽然公然地发展核武器,引发了印巴之间的核竞赛,但是由于印度本身对美具有重要战略价值,因此美国以和印度签署核协定的方式承认了印度发展核武器的合法性。对伊拉克,美国则以核问题为借口对其进行了军事占领。而卡扎菲尽管放弃了核计划,投靠了西方,但最终仍遭北约的武力消灭。从这些案例来看,美国在核问题上是既采取双重标准,又追求双重目标,而且是示弱者挨打。
美国的双重标准就是对于战略上的利己者施行保护政策,允许其拥核;而对敌对者采取强硬政策,迫使其弃核。至于双重目标,就是既要达到对核安全局面的掌控,又要利用核问题构筑有利于其全球战略的地缘政治格局。
对于伊朗核问题,早在伊朗和欧洲国家之间进行谈判的时候,美国就表现出对政治解决前景不屑一顾的态度。美国不仅不会接受他们之间任何的双边妥协方案,就是在美国加入谈判后,也几乎没有提供任何的政治妥协空间。主要的原因在于美国将伊朗列入所谓“邪恶轴心”,置于战略对手的地位。因此,伊朗核问题现在最大的危险是掉入“朝核模式陷阱”,即由于担心受到军事打击而正式转向发展核武器,而一旦实行这种政策转向,将不仅使美国的政策合理化,而且还会使自己陷入全面的战略被动。
国际安全体系再次面临严峻考验
其实,此次伊核问题报告可能带来的更严重的问题,是使国际安全的政治和法律体系的公正性和可靠性受到损害。
联合国是人类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后构筑的一个集体安全体系。冷战后,这一体系在维护国际安全上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一体系不仅是现代国际法的主要缔造机构,而且是国际法律体系的主要维护者。
但是,在联合国之外还存在着一个私人俱乐部式的安全体系,即美国领导的军事同盟体系。在冷战后,这个体系不仅没有伴随着对手的消亡而解散,反而是在不断地发展。在美国的领导下,它们时而利用联合国,时而绕过联合国,大肆对外实行武力干预,追求自己的战略目标。在波黑和利比亚,安理会的决议都被北约无限夸大地使用。在伊拉克,美国则索性将联合国抛到一边,完全无视国际法的存在,主动发动对主权国家的军事进攻。
但这次不同的是,由于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报告过多地依赖了美国的情报,并以猜测当事实,从而使作为应该保持客观公正性的联合国领导的国际组织遭到了被美国工具化利用的质疑。就维护国际安全体系的可靠性而言,如何消除这种质疑,维护国际组织的公正形象,可能是比伊朗核问题更亟需解决的问题。(时永明 作者单位: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国际战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