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欧洲国家走向统一财政
1999年,欧元作为第一个超主权货币诞生,被盛赞为凝聚了欧洲大陆千年历史的光荣和梦想,但欧元区至今只有欧洲央行而无欧洲财政部,“货币统一财政分离”导致欧元先天性的缺陷。
“影响欧元稳定一直是欧盟各成员国的财政问题。”北京睿库社科研究院研究员、《中国大形势》作者高连奎在接受《国际先驱导报》采访时说,由于货币和财政是联动的,当一个国家的债务达到一定的程度后,其利率和汇率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比如利率升高,货币贬值,“现在整个欧元区使用单一货币,这就意味着当单个国家债务过高的时候,并不会引起利率的上升或是货币的贬值,也就是缺乏相应市场反应。”
建立统一货币必须同时建立统一财政预算,否则就会造成今天欧元区公共债务失控的问题,这在欧盟决定建立统一货币时,很多专家就已经清楚地指出这个问题。不过,欧元诞生时,由于种种问题,统一的欧洲财政部并未建立。
当欧元崛起后,美元的霸权地位开始受到影响,欧元区不仅成为资本的聚集之地,还使得美元对国际商品的定价权受到威胁。因此,欧元自诞生起,美元从来没有放弃打压欧元的战略。
而尽管欧元面临种种危机,德法对欧元重要性的认识却一点也不模糊,萨科齐在上月的G20峰会上的表态:“我们不能接受欧元的解体,这将意味着欧洲的解体。”
欧盟是作为一个整体加入G20,并参与着全球的竞争。“欧洲精英们非常清楚,如果欧洲一体化进程垮掉,将会失去在国际舞台上的发言权。”张宇燕说,欧洲如果想发挥影响力必须团结一致,有风险,但只能往前走。
宋鸿兵认为,德法是用“危机来倒逼改革”,欧债危机则提供了一个“危险、紧迫、刻不容缓”的理由,以迫使欧盟国家让步。
高连奎说,这次改革之后欧盟财政稳定由自律管理转向了纪律管理和法律管理,欧盟也就具有了“欧洲经济共和国”的雏形,改革后成员国的财政危机基本可以避免,因此这利于欧元的稳定,有利于欧元成为更多国家的储备货币,甚至是替代美元。“欧盟其实是由“散兵游勇”变成了统一指挥的“正规军”,由松散的联盟变成了一个有机整体。”
从“货币联盟”推进到“财政联盟”,德法正通过推动欧盟一体化来“重塑欧洲”,高连奎认为。
重建欧洲之路漫长
不过,新条约在2012年3月正式签署前,还需要各国宪法通过。
至少目前,欧盟各国已联合起来竭力拯救欧元区,也意味着欧洲人要改变多年养成的寅吃卯粮借贷消费的生活方式,但是对于深陷泥潭、积重难返的债务危机,这一纸协议能解决多少问题只能打个问号。
财经作家、《世界金融五百年》作者余治国在接受《国际先驱导报》采访时说,欧洲并不存在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此次达成的协议根本没有政治强力来保证强制执行。“协议既可以达成,也可以曲解甚至撕毁。”
在欧盟峰会上,匈牙利就有意与英国一同抵制新条约,拒绝交出财政主权,捷克和瑞典则需要由议会批准,这些国家的政治家和选民很大程度上会左右影响着新条约的走向。
余治国认为,欧洲自罗马帝国灭亡以来,欧洲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富裕地区宁愿独立也不愿意补贴贫困地区。一国之内尚且如此,怎么能指望德法两国来补贴南欧与东欧的穷国呢?他们的政治家可非常在乎选民手中的票。”
财政统一意味着很多国家将丧失国家主权的核心权力之一即财政权,那些国家的的首脑们将全变成“欧罗巴合众国”(传统欧洲国家联合形成一个新的统一主权国家)的地方官员。余治国认为,德法两国政治家希望将欧陆国家整合成财权、军权、文化统一的欧罗巴合众国,以重振欧陆雄风,“这个战略在短期内不可能实现,欧盟内部各国主权独立,欧盟外部有英美的掣肘,最终落实贯彻的协议必然会在各国政治家的妥协与讨价还价中被修改得面目全非。”
而德法两国作为新条约的倡导者和欧元区的主导者,本身也存在分歧。欧元在建立之初,实际上就存在着欧元区各国面对一个过于强大的德国的问题,统一货币建立以前,各国在与德国的贸易和竞争中都处于劣势。“当国家货币尚存时,适当贬值是各国的常用手段,以弥补在与德国竞争时实力的不足。但建立统一货币后,本国货币贬值的利器消失了,法国面对德国人勒紧裤带的竞争束手无策。”旅居法国的知名学者郑若麟接受采访时说,这导致法国的竞争力下降,公共债务剧增。
余治国介绍,德国是整个欧洲经济的核心与发动机,出口对德国经济具有决定性作用,而出口的对象主要又是欧洲国家。对于德国来说,欧洲经济体的统一与欧元的存在有利于德国,而法国从欧洲经济一体化中所获得的经济利益也远小于德国。“法国对欧洲经济一体化与欧元的支持主要在于政治目的,即通过削弱德国主权并强化德国的欧洲性来驯服身边这个强大的国家。”
郑若麟介绍说,曾在党内总统预选获17%选票的左翼社会党阿尔诺·蒙特布尔将默克尔贬作卑斯麦,右翼总统候选人尼古拉·杜蓬—艾尼昂称“不愿看到法国成为德意志的一个邦”,而法国总统顾问阿塔利则称,“德国手执欧洲集体自裁的武器”。
种种利益、重重猜忌和深重的历史夙愿,重建新欧洲的道路必将十分漫长且险恶。